最终,南阖只能失落地回到了海里。
南易看着每日无精打采的南阖,只能找理由让他振作起来:“你都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出去了,为何不去找他,也许有一天就能找到了呢?”
蓝尾人鱼听到这里尾巴动了动,随即猛地爬了起来:“对,对,我应该去找他的,时间不能浪费了……”
就这样,南阖踏上了找人之路。
……
时光荏苒,如同指间流沙,悄无声息地便是两年过去。
这两年里,曾经那条懵懂天真的小人鱼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已经成功地幻化出了与人类无异的一双长腿。不仅如此,他那头如深海冰川般的冰蓝色长发,如今已沉淀为墨玉般的纯黑短发,柔软地垂落着,偶尔几缕拂过光洁的额头。
那双总是盛着星海与纯粹的湛蓝眼眸,也化为了黑色,只是这黑色里,不再有当初的清澈见底,而是像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浓雾,幽深得让人看不清情绪。
幻化成人的时候,南阖下意识地模仿着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个身影。
他穿上剪裁精良、线条冷硬的黑色西装,打着规整的领带,气质也变得沉稳内敛。
曾经那条会撒娇、会耍赖的小人鱼,仿佛被他自己亲手封存在了遥远的海底,如今行走在人世间的,只是一个气质冷峻、行事果决的年轻商业精英。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层坚硬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是怎样一颗焦灼、疲惫和近乎绝望的心。
这两年里,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全球。他以海外投资考察和商务洽谈的名义,飞往一个个国家,一座座城市,但所有明面上的工作,都只是幌子。
他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人。
他穿梭在陌生的人潮中,黑色的眼眸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个相似的背影,任何一缕熟悉的气息。
好几次他在咖啡馆里会因为一个相似的侧影而心跳失序,追出几条街,最终却发现只是个陌生人。
他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资源,甚至动用了一些灰色地带的人脉去查询出入境记录、房产信息,却始终一无所获。
沈屹然就像一滴水,彻底蒸发在了这个广袤世界的某个角落,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
那颗他赖以寄托最后希望的鲛珠,也如同石沉大海,再未给过他丝毫回应。
这天,他刚从一场冗长而毫无实质进展的商务会谈中脱身,回到了下榻的酒店顶层套房,窗外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出冰冷而璀璨的都市夜景。
南阖随手将昂贵的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扯松了领带,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疲惫。
又一天过去了,又是一座新的城市,依旧,没有他。
巨大的沮丧感如同潮水,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这两年积累的失望和劳累,以及内心深处日益滋长的恐惧,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哥哥……”他低声唤着,声音在空旷奢华的套房里显得异常微弱沙哑,“我怎么感觉……要失去你了……”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直到双腿发麻,才踉跄着起身,将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大床里。
脸埋在带着酒店特有香氛的羽绒枕中,他终于不再压抑,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迅速浸湿了枕套。
“哥哥,我为什么都找不到你……”他哽咽着,自言自语,像是询问,又像是无助的哀鸣,“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怪我当初跟着南易离开了,所以才不肯让我找到……”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自责与猜疑,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啃噬着他的心。
“你觉得我抛弃了你,所以……所以你也不要我了,是吗?”
一个更让他心脏绞痛的可能性浮上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你会不会有别人了……所以才不肯回来见我?”
想到这两年来,沈屹然可能对着另一个人露出温柔的笑容,可能耐心地教另一个人说话,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蜷缩起来。
“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肯回来?是不是……永远都不想见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疲惫。这两年的寻找,耗尽的不仅仅是他的时间和精力,更是他几乎所有的希望和热情。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厚的玻璃隔绝,只剩下模糊的光影。套房里死寂一片,只有他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他就这样哭着,念着那个名字,在无尽的悔恨、猜测与思念中,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疲惫终于压倒了一切。
意识渐渐模糊,他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迷迷糊糊地陷入了不安的睡梦之中。
南阖果然陷入了梦境。
梦里依旧是那栋熟悉的海边别墅,而那个他寻觅了两年,魂牵梦萦的身影,就那样真实地站在泳池边。
梦里的男人穿着一身休闲的白色衣衫,眉眼温和,带着纵容与宠溺的笑意,正低头看着他。
“小人鱼,”男人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南阖悸动的心湖,“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这熟悉的称呼,瞬间击溃了南阖所有的心理防线,小人鱼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沈屹然,仿佛生怕一眨眼,这美好的幻影就会消失。
“哥哥……真的是你?”南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浓重的委屈和依恋。
“不是我还能是谁?”梦里的男人疑惑地歪了歪头,语气温柔。
“我去找你了哥哥,可是我根本找不到。”
“嗯?”梦里沈屹然带着笑意弯下腰,伸出手,亲昵地捏了捏他湿漉漉的鼻尖。
这个带着宠溺的小动作,成了压垮南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南阖再也按捺不住,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温暖的怀抱。
南阖双臂紧紧搂住沈屹然的脖颈,将自己冰凉的脸颊深深埋进男人的颈窝,用力地,贪婪地蹭着,汲取着那令他安心的气息和温度。
“哥哥,我真的好想你。”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仿佛要将这两年的孤独,委屈和艰辛,全都通过这个拥抱和呓语传达给对方。
“嗯,我知道。”梦中的沈屹然依旧温柔,他没有推开他,反而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南阖的头顶发旋处。
南阖突然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沈屹然,双手急切地抓住男人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气充满了哀求和恐慌。
“哥哥,你在哪里?你告诉我,我去找你好不好?我一定能找到你的,这次我一定不会走丢了,你告诉我……”
然而,怀中的温暖开始变得不真实,那清晰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被石子打散,男人的身影变得模糊,最终消散在空气中。
“哥哥!不要走!”
南阖凄厉地呼喊出声,双臂猛地向前一揽,却只抱到了一片冰冷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