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正月十七的子时，石头城子古城的古巷里，空无一人，只有月光在雪地上铺出条银带。
林嫚砚攥着两把刻玉刀往老玉器铺走，刀柄上的铜铃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半点声响，这怪事儿让她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老玉器铺的门板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红光。
林嫚砚推开门，“吱呀”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柜台后的太师椅上坐着个人影，背对着门口，手里把玩着串铜铃，正是刚才在老玉器铺屋檐下看到的那串，这玩意儿咋跑他手里去了？
“来了？”人影开口了，声音苍老得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他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他脸上的皱纹，左眼角那颗黑痣在红光中忽明忽暗，“林家丫头，三十年了，总算把你盼来了。”
他摊开手心，里面躺着半块血玉，红纹在玉里流动，与陈守义拿出的那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圆形。
林嫚砚握紧刻玉刀：“你到底是谁？别装神弄鬼的！”
她注意到，这人穿着件深蓝色的长衫，袖口磨得发亮，跟爹照片里穿的那件一模一样。柜台玻璃柜里摆着些玉器，其中个玉坠的样式很眼熟，是娘当年送给她的周岁礼物，后来在逃难时弄丢了，咋会在这儿？
“俺是谁不重要。”老人把血玉放在柜台上，红光照亮他眼角的黑痣，“重要的是，你得知道这血玉的来历。”
他指了指墙上的画像，画中将军胸口血玉刻着原始双脉符，“金兀术的贴身玉佩 —— 正面林家玉魂纹镇灵，背面陈家护脉纹锁脉，当年埋在点将台，被你爷爷挖出来时双纹已裂。”
林嫚砚心里咯噔一下：“俺爷爷？他不是普通的石匠吗？”
她想起娘说过，爷爷在她出生前就死在珠尔山，尸体都没找着。
老人突然笑了，笑声在空荡荡的铺子里回荡，铜铃跟着“叮铃铃”响起来，声音跟点将台的铃铛一模一样，听得人头皮发麻。
“石匠？”老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日记本，封面上写着“林氏秘录”，“你爷爷是最后一代守玉人，跟陈家老爷子一起看管血玉。”
他翻开日记，里面画着些奇怪的符号，跟老槐树上的符咒一模一样，“民国十一年那场山洪，把点将台的封印冲坏了，血玉才跑出来作祟。”
林嫚砚的手指抚过日记上的符号：“那俺爹为啥要毁掉半块血玉？”
老人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像刀子似的盯着她手腕上的月牙印记：“因为他发现，血玉需要双脉献祭才能彻底封印，而你和陈怀夏，就是命中注定的祭品。”
这话，像块冰锥，猛地扎进她的心口，让她浑身发冷颤抖。
就在这时，铺子里的铜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发出刺耳的响声。老人脸色一变，抓起血玉往柜台下钻：“它来了！快躲起来！”
林嫚砚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屋顶传来“咔嚓”声，瓦片纷纷掉落，红纹组成的巨手从破洞伸进来，抓向柜台上的血玉，这玩意儿咋追这儿来了？
“快用刻玉刀！”老人在柜台下大喊。
林嫚砚举起两把刻玉刀交叉成十字，红光瞬间爆发，逼退了红纹巨手。
她趁机钻进柜台下，看见老人正往墙缝里塞血玉，墙面上突然裂开道暗门，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从这儿走，能通到珠尔山的矿洞！”
老人推了她一把，自己却拿起算盘挡在暗门前，“俺替你拖延会儿！”
林嫚砚刚钻进暗门，就听见外面传来老人的惨叫。
她回头看见红纹巨手抓住了老人的肩膀，他的身体正在变成玉石，眼角的黑痣却突然飞出来，化作道红光钻进她怀里——竟是枚血玉碎片，红纹在碎片里组成个完整的符咒，与她手心的血玉珠产生共鸣，这老人到底是谁？
暗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林嫚砚摸着墙壁往前走，砖石上刻满了符咒，指尖划过能感到微弱的震动。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前方出现微光，隐约听见滴水声，跟矿洞里的声响一模一样。
她掏出火柴点亮，发现自己站在条石砌的甬道里，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玉石，红纹在玉里流动，照亮地上的脚印，是陈怀夏的军靴印！
甬道尽头有扇石门，上面雕刻着两只交缠的红蛇，蛇眼的位置嵌着两块血玉，正发出微弱的红光。
林嫚砚试着把血玉珠按在蛇眼上，石门“轰隆”一声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让她倒吸口凉气——是间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摆着具血玉棺，跟井水倒影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棺盖已经裂开条缝，红纹从缝里钻出来，在半空中组成个模糊的人影，是陈怀夏！
“怀夏！”林嫚砚冲过去想推开棺盖，却被股力量弹开。
她这才发现石棺周围画着圈符咒，红纹在地上燃烧，组成个巨大的阵法，与老井边的阵法一模一样。
陈怀夏的人影在阵法中央挣扎，身体正在变得透明，红纹从他身上流向血玉棺，“你再坚持会儿，俺这就救你出来！”
她掏出账簿翻到最后一页，爹写的‘玉脉深处，另有洞天’下面多出行小字：‘双刀破阵（林刀划玉魂血，陈刀引护脉血），双血为引，符成则灵’。
林嫚砚看了看手里的两把刻玉刀，又摸了摸心口的血玉碎片，咬咬牙用刀划破手掌，将血滴在阵法的阵眼处。鲜血落在红纹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阵法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血玉棺里传来“咔嚓”声，棺盖彻底裂开，里面躺着的果然是陈怀夏，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玉石，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红纹顺着他的血管流向石棺底部。
林嫚砚刚要伸手去拉他，就看见石棺里突然冒出无数只手，抓着陈怀夏往棺底拖，那些手的手腕上都戴着跟她一模一样的月牙印记！
“放开他！”林嫚砚举起刻玉刀砍向那些手，刀刃却穿过了它们的身体。她这才发现那些手是虚影，是历代守玉人的魂魄！
陈怀夏的人影在虚影中挣扎，眼神却突然变得清明，他朝着林嫚砚的方向伸出手，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快走”。这犟种，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就在这时，石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落下碎石。
林嫚砚看见甬道方向跑来个黑影，手里举着盏灯笼，灯笼上的红蛇图案在火光中栩栩如生。是圆通观的老道！
他不是被红纹吞噬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老道的身后跟着群红纹怪物，正是那些被玉灵控制的村民，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红光，像群提线木偶。
“小丫头片子，还想救人？”老道站在阵法外狞笑，手里的罗盘疯狂转动，“这血玉棺就是陈怀夏的归宿，你也别想跑！”
他突然将罗盘往地上一摔，红纹组成的藤蔓从地下钻出来，缠住了林嫚砚的脚踝，“等双脉都献祭了，我就能掌控整个玉脉！”
林嫚砚感到体内的力气正在被藤蔓吸走，手腕上的月牙印记变得滚烫。她怀里的血玉碎片突然飞出来，落在陈怀夏的人影上，红光瞬间爆发，将那些虚影手震退。
陈怀夏的人影变得凝实了些，他朝着林嫚砚的方向伸出手，两人的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石棺里突然伸出只巨大的玉手，抓住了陈怀夏的人影往棺底拖，这到底是咋回事！
“怀夏！”林嫚砚眼睁睁看着陈怀夏的人影被拖进棺底，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突然想起爹日记里的话，双脉同心，其利断金。她举起两把刻玉刀交叉成十字，将自己的血滴在刀刃上，红光顺着刀刃流遍全身，“俺跟你拼了！”她朝着老道冲过去，红纹藤蔓在红光中纷纷退散。
老道没想到她能挣脱阵法，吓得连连后退：“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林嫚砚没理他，挥刀砍向血玉棺，刀刃接触到棺盖的瞬间，发出“滋啦”的声响，冒出阵阵白烟。石棺剧烈震动起来，红纹从裂缝里喷薄而出，在半空中组成个巨大的符咒，与铺子里的符咒一模一样。
石室里的红光越来越亮，林嫚砚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她看见陈怀夏的人影再次从棺底升起，这次他的手里多了把刻玉刀，刀柄上刻着“陈”字，正是陈怀夏爷爷留下的那把。
两人同时挥刀砍向符咒，红光与白光碰撞在一起，激起巨大的冲击波，将老道和红纹怪物都震飞了出去。
符咒被劈成两半的瞬间，血玉棺突然炸开，无数玉渣飞向空中，组成条红纹巨龙，在石室里盘旋。
林嫚砚感到股暖流涌遍全身，体内爹留下的力量与陈怀夏的力量汇合在一起，手腕上的月牙印记与陈怀夏的印记产生共鸣，发出耀眼的红光。
“小砚，记住月圆之夜！”陈怀夏的声音在石室里回荡，人影渐渐消散在红光中，“我会回来找你的！”
红纹巨龙发出声震天的咆哮，撞破石室顶部飞了出去，珠尔山的方向传来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林嫚砚瘫坐在地上喘气，老道和红纹怪物都不见了踪影，石室里只剩下她和那具破碎的血玉棺。
她捡起块血玉碎片，红纹在碎片里流动，组成个完整的地图，标注着珠尔山深处的一个隐秘山洞。她知道，那就是爹说的“玉脉深处，另有洞天”。
就在这时，她听见甬道方向传来脚步声，不是老道也不是怪物，而是人的脚步声。
林嫚砚握紧刻玉刀站起来，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甬道口，穿着件黑色棉袍，左眼角有颗黑痣，正是那个自称陈怀夏三叔的陈守义！他不是变成红纹怪物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林家丫头，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陈守义走进石室，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半块血玉，“现在双玉合璧，终于能彻底封印血玉了。”
他将血玉放在地上，与林嫚砚的血玉碎片拼在一起，组成块完整的血玉，红纹在玉里流动，组成个巨大的符咒。
林嫚砚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根本不是陈三叔！双脉之人手腕都有印记，你没有！’她盯着对方空空的手腕，‘你的血玉是偷的，纹路是假的！”陈守义笑了，眼角的黑痣在红光中忽明忽暗：“俺真是陈怀夏的三叔，当年你爹和俺哥发现血玉的秘密后，就把血玉分成两半，让俺带着半块躲起来，等合适的时机再出来封印它。”
他的话听起来天衣无缝，可林嫚砚总觉得哪里不对。她注意到陈守义的手腕上没有月牙印记，这在双脉之人身上是不可能出现的。
就在她要开口询问的瞬间，陈守义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刺向她的心口，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这老东西果然有问题！
“你中计了！”陈守义狞笑着，匕首上的红纹在红光中闪烁，“只有杀了你，俺才能成为血玉唯一的主人！”
林嫚砚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却没有流血，低头看见血玉珠挡在她的心口，匕首刺在玉珠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红纹从玉珠里钻出来，缠向陈守义的手臂，这玩意儿关键时刻还挺管用！
陈守义没想到血玉珠会保护她，吓得赶紧后退，却被红纹缠住了脚腕。他的身体开始变化，皮肤下的红纹越来越清晰，很快就露出了真面目——根本不是什么陈守义，而是老玉器铺的掌柜！他的脸在红纹中扭曲，眼角的黑痣变成个血洞，“我不甘心！等月圆之夜，血玉还是会认我为主！”
掌柜的身体在红纹中慢慢融化，最后化作滩血水渗入地下。
林嫚砚捂着心口，喘着粗气，血玉珠已经嵌进她的皮肤里，红纹顺着血管流向心脏，带来阵阵暖意。
她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但玉灵还没被彻底消灭，月圆之夜还会有更大的危险等着她。
石室开始坍塌，林嫚砚赶紧往甬道跑。跑出暗门回到老玉器铺，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片废墟，只有那串铜铃还挂在门框上，在月光下轻轻晃动。
她伸手去摘铜铃，指尖刚碰到铃铛，就听见珠尔山的方向传来钟声，这次不是圆通观的钟声，也不是地底下的古钟，而是勘探队的铜铃声！
林嫚砚抬头看见月光下跑来群人影，穿着勘探队的制服，为首的那人左眼角有颗黑痣，正朝着她的方向挥手。是陈怀夏！他回来了！林嫚砚喜极而泣，朝着人影跑去，却发现他们的脚下没有影子，月光直接穿过了他们的身体。
“怀夏？”林嫚砚停住脚步，心里涌起股不祥的预感。人影越跑越近，她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根本不是勘探队的队员，而是群红纹组成的怪物，脸上都长着跟陈怀夏一样的黑痣，正朝着她露出诡异的笑容。
铜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与点将台、城门和老槐树上的铃铛声融为一体，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林嫚砚感到头晕目眩，体内的红纹开始躁动。她摸了摸心口的血玉珠，红纹在珠里组成个巨大的漩涡，将周围的月光都吸了进来。
远处的珠尔山顶亮起道红光，像只巨大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她知道，月圆之夜的考验开始了 —— 那些怪物眼睛里是倒转的双脉符。林嫚砚握紧刻玉刀，心口血玉珠亮起正符红光：‘双脉同心，邪祟必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