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升高,驱散了清晨的薄雾,将金色的光芒洒在京城鳞次栉比的屋顶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然而,这份表面的繁华祥和,却掩盖不住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紧张。
街头巷尾,关于端亲王割让边关三城给北狄的流言,如同野火燎原,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端亲王爷要把雁回关卖给北狄蛮子了!”
“真的假的?那咱们边关的百姓……”
“千真万确!我二舅姥爷邻居家的表弟在衙门当差,看到告示抄本了!盖着端亲王爷的私印呢!”
“天爷啊!这不是卖国吗?!”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
“……”
茶楼里,酒肆中,甚至菜市场角落,人们交头接耳,脸上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不安。
端亲王及其党羽极力封锁消息、抓捕“造谣者”的行为,反而坐实了流言的可信度,让恐慌和不满的情绪在底层民众和部分中下层官吏中悄然蔓延。
京城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愈发汹涌。
松风斋字画铺二楼,林逐欢靠坐在窗边。
他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透明,如同一尊易碎的玉像。
他手中捧着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精致的眉眼,却遮不住那双眼中冷静审视的光芒。
他一直在留意着街上的动静,观察着流言传播的效果和官府的应对。
林太傅坐在一旁,眉头微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也在等待。
突然,后堂连接铺面的小门被轻轻叩响,三长两短,是约定的暗号。
林太傅立刻起身开门。只见一个穿着宫中低等内侍服饰、帽檐压得极低的年轻男子闪身进来,他神色紧张,额头见汗,快速扫视了一眼屋内,看到林逐欢和林太傅,眼中闪过一丝激动。
“太傅大人!世子!”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急促的喘息,从贴身的里衣中掏出一个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细小纸卷,“是冷宫当值的张大哥拼死送出来的!”
林太傅迅速接过纸卷展开,林逐欢也强撑着精神,目光投了过去。
纸卷上字迹潦草,显然是在极其仓促和危险的情况下写成:
【陛下被囚冷宫西侧柴房,守卫共三班,每班八人,皆端亲王心腹死士,装备精良。唯东北角小侧门,因年久失修,门闩锈蚀,戌时三刻守卫交班间隙,有半刻钟(约七分钟)空隙!属下可于彼时自内破坏门闩!然此门狭小,仅容一人侧身而过,且门外十丈处有哨岗!时机稍纵即逝,万望把握!】
【另:端亲王为防意外,登基祭天仪式已简化,时辰定于明日午时正,仅带五千禁军护卫天坛,由其心腹统领赵贲亲自指挥。北狄使者三人,被秘密安置于后宫‘揽月阁’,由端亲王亲卫看守,待登基后即刻签约割地!】
消息至关重要!尤其是冷宫侧门的漏洞和北狄使者的确切位置!
林逐欢看完,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的神色。
他看向林太傅:“爹,救陛下是明日成败的关键!登基诏书若无陛下在场亲口否认,端亲王便能颠倒黑白!这侧门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把握!”
林太傅眼神锐利,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我带人亲自去!禁军旧部中挑选二十名最精锐的好手,趁乱突袭冷宫!按信中所示,于戌时三刻,配合内应,强攻侧门,救出陛下!”
“好!”林逐欢点头,随即又补充道,“但您身份尊贵,不可轻易犯险。让王校尉带主力负责强攻侧门,吸引守卫注意。您带三五名身手最好的,伺机潜入接应陛下。切记,陛下安危第一!”
林太傅看着儿子病弱却异常清明的眼神,心中既痛又慰。他明白这是最稳妥的安排,点头应下:“好,就依你。救出陛下后,我立刻护送他赶往天坛!务必在端亲王登基前,让陛下现身百官面前!”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彼此眼中皆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林太傅不再耽搁,立刻起身去寻王校尉等人,安排营救陛下之事。
字画铺二楼,又只剩下林逐欢一人。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皇宫巍峨的宫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温润的玉佩。
营救陛下的行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充满了变数。
而明日天坛之上,祁玄戈他们面对的将是五千精锐禁军!
牵机引带来的细微心悸如同跗骨之蛆,提醒着他身体的脆弱。他缓缓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积蓄着最后一点力量。明日,才是真正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