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卷起硝烟,也带来了浓重的硫磺气味。
巴洛克工作社的七艘武装快船上,所有的炮手都维持着同样的姿态。
他们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艘从火光与浓烟中安然驶出的船。
有人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们以为是连番炮击的震动,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无论怎么看,那艘船就在那里。
船身布满了焦黑的痕迹。
但它的结构,它的姿态,没有半点损伤。
它依旧昂首挺胸,漂浮在海面上,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嘲笑着刚才那场盛大的炮火洗礼。
“怎……怎么可能?!”
一声尖锐的女音划破了海面上的寂静。
miss.情人节那永远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此刻荡然无存。
她手中的那把精致小阳伞,“啪嗒”一声掉落在甲板上,她却毫无察觉。
她的嘴唇哆嗦着,漂亮的脸蛋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
那可是近百门大炮的齐射!
足以将一座小型港口夷为平地的火力!
别说是一艘木船,就算是一艘海军的装甲舰,在这样零距离的饱和攻击下,也早就该断成两截,沉入海底了!
可这艘船,它只是被熏黑了!
“我不信!”
miss.情人节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她抓起身旁的电话虫,对着话筒咆哮。
“继续开炮!都给我换上穿甲弹!用穿甲弹!”
“我不信它真的是铁做的!给我把它打穿!打烂!”
她的命令,通过电话虫传达到了每一艘船上。
炮手们从呆滞中惊醒,面面相觑。
一些经验老到的炮手,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穿甲弹是用来对付有装甲防护的海军军舰的,造价昂贵,数量稀少。
现在,要用这种珍贵的弹药,去对付一艘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船?
“没听到命令吗!?”
“开炮!违令者就地处决!”
监工们的怒吼与鞭子,让炮手们不敢再有迟疑。
他们手忙脚乱地打开弹药箱,取出了那些弹头被特意加固成锥形的、更显沉重的黑色炮弹。
“装填!”
“目标,‘不屈者号’船身中段!”
“预备——”
第二轮炮击,在短暂的准备后,再次袭来。
轰!轰!轰!
这一次的炮声,比之前要沉闷许多,但威力却更加集中。
数十枚特制的穿甲弹,拖着尖锐的呼啸,破开空气,目标明确地射向“不屈者号”的侧舷。
它们的设计,就是为了贯穿与粉碎。
而“不屈者号”上。
拉姆和他的两个学徒,刚刚从那离谱的防御力中回过神。
看到敌人第二轮炮击袭来,他们的心又一次提起来。
“是穿甲弹!”
拉姆的大徒弟惊呼出声,他曾经在船厂见过这种炮弹,知道它的可怕。
当——!当!当当当!
一连串密集的、沉重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彻海面!
那些被寄予厚望的穿甲弹,在接触到“不屈者号”船身的一刹那,弹头迸射出耀眼的火星!
它们坚固的锥形前端,在与那看似普通的橡木船板碰撞后,没能如预想中那样钻入、撕开、贯穿。
结果,与普通炮弹并无二致。
巨大的动能,仅仅是在船身上留下了一个个比之前稍深一点的、白色的凹痕。
然后,那些炮弹就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坚韧的力量,给硬生生地弹开了!
一颗颗穿甲弹在空中翻滚着,失去了所有力道,“噗通”、“噗通”地掉进海里,溅起一朵朵无力的水花。
这一次,巴洛克工作社的船队,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如果说第一次是震惊。
那么这一次,就是恐惧。
他们引以为傲的火炮,在这艘船面前,变成了小孩子的玩具。
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艘船。
那是一头披着船壳,刀枪不入的海上怪物!
“不屈者号”的甲板上。
劫后余生的狂喜,在短暂的凝滞后,终于彻底爆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拉姆抱着身边的主桅杆,放声大笑,笑得老泪纵横。
他拍打着坚实的甲板,感受着那份无与伦比的厚重与可靠。
“我的船!这是我造的船!是我拉姆一生最杰出的作品!”
他状若疯癫,指着远处那几艘呆若木鸡的敌船,用尽全身力气大吼。
“看到了吗!你们这群蠢货!这就是神木的力量!它是无敌的!”
他的两个学徒也反应过来,他们抱着彼此,又蹦又跳,发泄着心中的激动与狂喜。
莉娜站在船舵旁,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看着在炮火中毫发无损的船身,又看向雷恩那宽阔而可靠的背影。
这个男人,总能以一种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创造出颠覆常理的奇迹。
“听到了。”
雷恩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因为脱力而沙哑,却盖过了拉姆的狂笑,清晰地传到莉娜耳中。
他依旧握着船舵,身形稳固,与船身的脉动合而为一。
他回应着拉姆刚才的咆哮,但视线,却始终锁定着前方那支陷入呆滞的舰队。
他缓缓转动舵轮,让船头正对向包围圈最密集的方向。
这个动作,让莉娜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疲惫的脸上,那个冷冽的笑意扩大开来。
“莉娜。”
“嗯?”
“给他们指个方向。”
“让他们看看,神木做的船究竟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