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北风卷着寒意，掠过燕北大地，林荞背着装满取样工具、笔记本和简易检测设备的背包，踏上了前往河北干旱区的列车。这是她计划调研的第一站——北方干旱频发的玉米主产区，为了拿到最真实的受灾数据，她特意选在冬闲时节前往，既能和村民深入交流，也能观察干旱对土壤和残留作物的影响。
列车抵达县城后，又转了两趟乡村巴士，才到了目的地——河北张家口市的一个小村庄。车子刚进村口，眼前的景象就让林荞心头一沉：田地里没有一丝绿意，裸露的土壤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像老人干枯的手掌，最深的裂缝能塞进手指。路边田埂上，几株残留的玉米秸秆枯黄干瘪，叶子早已卷曲脱落，孤零零地立在地里，透着一股萧瑟。
“姑娘，你是来干啥的？”村口一位扛着锄头的老人看到林荞背着大包，好奇地问道。老人叫王大叔，是村里的种粮大户，种了十亩玉米。
“王大叔您好，我是燕北大学的学生，来调研干旱对玉米产量的影响，想跟您了解点情况。”林荞笑着递上一瓶水。
王大叔领着她走进自家的玉米地，蹲下身扒开干裂的土壤，叹了口气：“你看看这地，去年从春天就没怎么下雨，浇地的井都快干了，勉强浇了两水，玉米还是没长好。”他指着地里稀疏的玉米茬，“往年这时候，玉米杆得有一人多高，穗子沉甸甸的，今年你看，株距拉得老宽，穗子小得可怜，有的甚至根本没结穗。”
林荞拿出笔记本和卷尺，一边测量土壤裂缝宽度，一边记录：“大叔，今年您家玉米亩产大概多少？”
“亩产？能有两百斤就不错了！”王大叔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往年风调雨顺的时候，亩产能到八百多斤，今年这收成，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村里好多人家的玉米都这样，有的地块直接旱死，连收都懒得收了。”
她跟着王大叔走访了村里其他几户村民，情况大同小异。村民李婶领着她看自家的玉米囤，囤里的玉米籽粒干瘪瘦小，颜色也发暗。“你看这玉米，磨出来的面都少，喂牲口都嫌营养不够。”李婶抹了抹眼角，“我们种地全靠天，天不下雨，有啥办法？去年为了浇地，电费就花了不少，结果还是这样，今年都没心思种了。”
林荞拿出随身携带的土壤湿度计，在不同地块取样检测，结果显示土壤含水量普遍低于15%，远低于玉米生长所需的最低湿度。她还采集了几份土壤样本，装进密封袋里，打算带回实验室分析养分流失情况。“婶子，干旱的时候，除了浇水，你们还会做什么保苗？”
“还能做啥？就是多锄几遍草，想保住地里那点潮气，可作用不大。”李婶说，“有人试过盖塑料膜，可成本太高，我们种几亩地，哪舍得花那个钱？”
在村里待了三天，林荞每天都泡在田地里，记录土壤数据、走访村民、整理受灾情况。她发现，这里的干旱不仅导致当年玉米减产，还让土壤变得更加贫瘠，养分流失严重，就算来年下雨，产量也很难快速恢复。村民们大多缺乏科学的抗旱保水技术，只能被动承受自然灾害带来的损失，那种“靠天吃饭”的无奈，深深刺痛了林荞的心。
离开河北，林荞马不停蹄地赶往湖南的洪涝受灾区。和北方的干燥寒冷不同，南方的冬天湿冷多雨，刚到湖南岳阳市的一个水乡乡镇，就感受到了空气中浓重的湿气。这里地势低洼，去年夏天遭遇了特大暴雨，洪水淹没了大片稻田，如今虽然洪水已经退去，但受灾的痕迹依然清晰。
“你看这片田，去年全被淹了，最深的地方水有一米多深，水稻泡了半个多月，全烂根了。”村支书领着林荞走进稻田，地里的泥土还很泥泞，踩下去能陷到脚踝。原本应该长满绿油油冬小麦的田里，现在只剩下稀疏的杂草和发黑的稻茬，土壤里还散发着淡淡的腐臭味。
村支书指着不远处的一片高地：“只有那片地势高的田，水稻勉强收了点，其他的全绝收了。我们这里是鱼米之乡，往年水稻亩产一千多斤，去年受灾的田，颗粒无收的就有三百多亩。”
林荞蹲下身，用手拨开表层泥土，下面的土壤发黑发黏，还能看到残留的水稻根系，已经腐烂发黑。她拿出ph试纸检测土壤酸碱度，结果显示土壤偏酸，显然是洪水浸泡后，有机质分解和养分流失导致的。“洪水退了之后，你们有没有做什么改良土壤的措施？”
“咋没做？”村支书叹了口气，“排水排了一个多月，然后撒了点石灰，想中和一下土壤，可效果不好。今年种的冬小麦，长得稀稀拉拉的，病虫害也多，估计收成也好不了。”
走访中，林荞遇到了正在田里劳作的李婶。她正弯腰拔掉田里的杂草，脸上满是疲惫。“去年洪水来的时候，看着水稻一点点泡在水里，心里急得直哭，可一点办法都没有。”李婶说，“我们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雨，洪水退了之后，地里全是淤泥和垃圾，清理了好久才勉强能种。”
林荞跟着李婶来到她的田边，看到田里的冬小麦长得高低不齐，很多麦苗叶片发黄，还有不少枯萎的。“这麦子长得不好，土壤里养分不够，还容易生病。”李婶无奈地说，“要是再遇到一次洪水，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湖南的几天里，林荞走访了三个受灾村庄，采集了土壤样本，记录了洪水淹没时间、排水情况、作物受灾程度等数据。她发现，洪涝不仅导致作物直接绝收，还会破坏土壤结构，导致土壤酸化、盐碱化，滋生病虫害，后续种植难度极大。而村民们的应对措施大多比较简单，缺乏科学的土壤改良和灾后恢复种植技术，往往是“受灾一次，影响好几年”。
调研途中，林荞的手机里存满了照片和视频：河北干旱区干裂的土地、干瘪的玉米穗，湖南洪涝区发黑的稻田、腐烂的根系，还有村民们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无奈和对好收成的渴望。这些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心里，让她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天晚上，她在民宿里整理调研数据，看着河北村民说“能有两百斤就不错了”的视频，看着湖南李婶抹眼泪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她想起自己研发土壤肥力检测仪时，村民们脸上的笑容；想起参与国家重点项目时，工程师说“国产化材料能让我们心里踏实”。现在她才更清楚，自己的科研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发表多少论文，拿多少奖项，而是为了让农民不再“靠天吃饭”，让他们的辛勤付出能有回报，让国家的粮食安全有更坚实的保障。
离开湖南的前一天，林荞给沈砚舟打了个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沈砚舟，我看到好多农民因为干旱、洪涝，辛苦种的地减产甚至绝收，心里真不好受。我一定要快点研发出抗逆技术，帮他们减少损失。”
“我懂你的心情。”沈砚舟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放心去做，我会帮你对接农业技术推广的资源，等你的技术研发出来，我们一起推广到更多受灾地区，让农民都能受益。”
挂了电话，林荞站在民宿的窗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心里的信念愈发坚定。这次调研，让她掌握了第一手的受灾数据，也更清楚农民的实际需求——他们需要的不是复杂难懂的技术，而是简单实用、成本低廉、能真正抗灾保产的方法。
她整理好满满的调研笔记和土壤样本，踏上了返程的列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林荞的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研发思路：针对北方干旱区，重点研发低成本的土壤保水技术和耐旱玉米品种改良方案；针对南方洪涝区，聚焦土壤快速改良和耐涝水稻的配套种植技术。
她知道，研发之路不会轻松，但一想到村民们期待的眼神，想到那些干裂的土地和淹没的稻田，她就充满了动力。列车朝着北京的方向疾驰，林荞翻开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下：“加快研发抗逆技术，让农民少受损失，让粮食稳产高产。”这不仅是她的科研目标，更是她对自己的承诺，对千千万万农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