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光建听着周围的骂声，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攥了攥拳头，强压着怒火对秃头男子说：“这方子真没问题，荆芥配半夏是治重感冒的常用配伍，不可能中毒。”
“没问题？” 秃头男子突然把手里的药方往地上一摔，纸页被踩得皱巴巴的，“我弟现在躺那儿喘不上气，你说没问题？合着不是你家人是吧！”
“你先别激动。” 许光建弯腰捡起药方，轻轻抚平褶皱，“方子没问题，但煎药的时候可能出了岔子。你能保证煎药时没加别的东西？”
“绝对没有！” 一个穿红围裙的中年妇女挤过来，围裙上还沾着点煤灰，“药是我亲手煎的，从抓药到熬好，我眼睛都没离开过药锅！”
“话别说太满。” 许光建盯着她的眼睛，“有时候手滑掉点东西进去，自己都没察觉。”
“你这是啥意思？” 妇女突然拔高声音，手指都快戳到许光建脸上，“你是说我谋害亲夫？我跟他过了十年，孩子都上小学了，我害他干啥！”
“是不是谋害，药渣一查就知道。” 许光建转头对刘顺康说，“刘医生，让检验科的人来，把药渣拿去化验。”
刘顺康如蒙大赦，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小张，带个标本盒到中医内科来，对，要能装液体的，再带副手套。”
“药渣我带来了。” 一个扎马尾的年轻姑娘突然拎出个塑料袋，袋口还滴着水，“我早上收拾厨房，觉得药渣不对劲，就装起来了。”
她把袋子往桌上一倒，一个黑黢黢的砂锅露出来，锅底还沾着点药渣。
许光建戴上手套，拿起筷子扒拉药渣。荆芥梗、半夏块、陈皮丝…… 都是药方上有的药材，看着没毛病。他又端起砂锅闻了闻，除了中药味，还有点淡淡的金属味。
“闻出啥了？” 秃头男子急得直跺脚，“我弟现在还在抢救呢！”
许光建没说话，手指在药渣里慢慢扒拉。突然，他的指尖碰到个硬东西，夹出来一看 —— 是块指甲盖大的玻璃碎片，边缘还带着点银色的痕迹。
“这是啥？” 姑娘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药里咋会有玻璃？”
“估计是药锅裂了。” 妇女抢着说，“这砂锅用了好几年，上次就差点摔了。”
许光建举着玻璃碎片对着光看，突然冷笑一声：“这可不是砂锅碎片。” 他把碎片递给刘顺康，“刘医生，你行医几十年，该认识这东西吧？”
刘顺康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是…… 体温计的玻璃！” 他指着碎片边缘的银色痕迹，“这是水银！体温计里的水银！”
“水银？” 秃头男子脸都白了，“就是那能毒死人的水银？”
“对。” 许光建把玻璃碎片放进标本盒，“水银中毒的症状就是呕吐、腹泻、呼吸困难，跟你弟弟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可能！” 妇女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输液架，“我煎药时没碰过体温计！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弄错没弄错，化验一下就知道。” 许光建盯着她发抖的手，“体温计打碎后，水银会变成小球滚出来，要是掉在药里，熬药时一加热，就会融进药汤里。” 他顿了顿，声音像冰锥，“你煎药时，是不是打碎过体温计？”
妇女的脸 “唰” 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刚才还挺得笔直的腰，现在像被抽了骨头，弯了下去。
“你说话啊！” 秃头男子抓住她的胳膊，“是不是你干的？我弟待你不薄啊！”
“我…… 我不是故意的……” 妇女突然 “噗通” 一声跪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前阵子跟我吵，说要跟我离婚，还说要把房子给我小姑子…… 我一时糊涂，就…… 就把体温计打碎了，倒了点水银进去…… 我没想害死他，就想让他难受几天，知道我的厉害……”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刚才还帮着妇女骂医院的人，现在都闭了嘴。有个大妈叹了口气：“这叫啥事啊，夫妻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
“这跟潘金莲害武大郎有啥区别！” 有人小声嘀咕。
秃头男子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被许光建拦住了：“先救你弟弟要紧。” 他对刘顺康说，“赶紧让检验科测水银浓度，用二巯丙醇解毒，别耽误时间。”
刘顺康连连点头，小跑着去打电话。秃头男子看着跪在地上哭的弟媳，突然蹲下来，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说你图啥啊……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孩子咋办？”
姑娘也红了眼，拽了拽哥哥的胳膊：“哥，先去看我二哥吧，别在这儿耗着了。”
许光建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块光斑，刚才还乱糟糟的诊室，现在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鸟叫。
他看着秃头男子扶着弟媳往外走的背影，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人心这东西，比最毒的药还厉害。”
“许医生，今天多亏了你。” 一个年轻护士递过来杯热水，“刚才可把我吓坏了。”
许光建接过水杯，指尖还有点凉：“没事，查清了就好，得马上先给病人治疗。”
他望着窗外，突然想起杨小齐说的那个白血病孩子，“对了，帮我看看，神经外科的门诊排到几号了？”
“刚叫到 15 号。” 护士翻了翻登记本，“许医生，现在就给病人医治吗？”
“马上抢救，排出毒素。” 许光建喝了口热水，暖意从胃里散开，“还有个孩子在等着我呢。”
很快，药渣被装进标本盒送去化验，砂锅被姑娘收起来，说要留着当证据。
许光建整理好白大褂，刚走出诊室，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喊声：“许医生，检验科说水银浓度出来了，跟你判断的一样！”
“那马上准备急救，病人是汞中毒。”许光建让医护人员把病人抬到急诊科。
病人的家属和其他人员还在那里争吵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