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个面生的小丫鬟,捧着一个包袱,来到了澹台烬的院落。
“质子殿下,”小丫鬟低眉顺眼,声音细弱,“这是……这是大小姐命奴婢送来的。”
澹台烬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叶冰裳?
小丫鬟将包袱放在桌上,便匆匆退下了。
澹台烬沉默片刻,走上前,打开了包袱。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墨蓝色锦缎衣袍,质地明显比黎苏苏送的那件要好上许多,做工也十分精细。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衣袍的领口、袖口以及下摆处,都用同色系的丝线,绣着一种繁复而古老的纹样——
那纹样,形似飞鸟,却又带着火焰般的羽翼,隐隐透着一股神秘而尊贵的气息。
是金乌。
澹台烬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他认得这种纹样,在景国皇室的某些古老典籍中,有过只言片语的记载,象征着光明、力量与……至高无上。
叶冰裳……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看起来温婉柔顺、眼神却深不见底的女子。
她送他这样一件绣着金乌暗纹的衣服,是什么意思?
是巧合?还是……意有所指?
她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试探什么?
澹台烬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凉滑腻的锦缎,以及其上精致而充满力量感的暗纹。
这件衣服,与黎苏苏送的那件,都不同。
它没有施舍的意味,没有怜悯的色彩,甚至没有“善意”的伪装。
他拿起那件衣袍,缓缓穿上。尺寸竟是意外的合身,仿佛量身定制。
墨蓝色的锦缎衬得他苍白的肤色多了几分冷峻,那金乌暗纹在光线流转间若隐若现,为他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气势。
他走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
金乌……乌鸦!?
叶冰裳……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说破。
澹台烬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这叶府,果然越来越有趣了。
他抚平衣袍上最后一丝褶皱,眼神重新归于那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打破了叶府表面的平静。盛王传召景国质子澹台烬入宫。
旨意并未言明缘由,但结合近日边境传来的、关于景国国君澹台无极病重垂危的消息,这其中的意味,便显得格外耐人寻味。
澹台烬接旨时,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平静,仿佛即将踏入的不是龙潭虎穴,而是寻常庭院。
黎苏苏得知消息后,心中警铃大作。她不能让澹台烬独自面对盛王!
万一盛王动了杀心,或者澹台烬在压力下提前激发了邪骨……后果不堪设想!
她立刻以“担忧夫君”为由,强行要求一同前往。
萧凛虽有些不悦,但念在她“失忆”后似乎对澹台烬多了几分在意,且宫中规矩森严,料想不会出什么乱子,便也默许了。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
盛王高踞龙椅,目光如炬,审视着下方跪伏的澹台烬。
黎苏苏则按照规矩,候在殿外,心中焦灼不安。
“澹台烬,”盛王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压,听不出情绪,“近日,景国传来消息,你父王澹台无极,病重垂危。”
澹台烬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平静,依旧低着头:“是。”
盛王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道:“景国朝局,想必你也清楚。你那两位兄长,怕是早已摩拳擦掌。
你……身为景国皇子,虽为质我盛国多年,难道就从未想过,回去争上一争?”
澹台烬卑微的伏在地上,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陛下,澹台烬身为质子,蒙陛下收留,得以苟全性命,已是万幸。景国之事,远在千里,烬……不敢想,亦无心去想。。”
“哦?是吗?”盛王眯起眼睛,手指轻轻敲打着龙椅扶手。
“你兄长澹台明朗,性情暴戾,若他继位,恐怕……你这安稳日子,也到头了。你就不想……为自己争一条活路?或许,我可以帮你。”
澹台烬依旧匍匐在地,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陛下明鉴!烬……烬无才无德,不敢有此妄念!烬一介质子在盛国多年,早已习惯此间生活。唯愿陛下开恩,允我苟全性命,安稳度日,于愿足矣。”
盛王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许久,殿内空气几乎凝固。
良久,盛王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挥了挥手:“倒是个识时务的。罢了,你既无心,我也不强求。退下吧。”
“谢陛下。”澹台烬再次叩首,这才缓缓起身,垂首退出了大殿。
殿外的黎苏苏见他安然出来,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澹台烬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向引路内侍请求,想回自己从前在宫中居住的旧居看一眼。
内侍请示后,得了允许。
那处旧居比叶府给他的院落更加破败荒凉,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气息。
澹台烬在里面待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出来时,身边却多了一个穿着破旧宫装、眼神浑浊呆滞、嘴里不停喃喃自语的嬷嬷。
“这是……”黎苏苏疑惑地看着那个明显神志不清的老嬷嬷。
澹台烬语气平淡地解释:“是从前照顾我的人,莹心。她……神智有些不清了,留在宫中恐难存活,我想带她回府。不知可否?”
黎苏苏看着那疯癫的嬷嬷,心生怜悯,没有反对。
一行人回到叶府,澹台烬将莹心安置在了自己院落的一间偏房。
然而,就在他们回到叶府后不久,宫中传来一个消息,宫中的吴总管莫名离奇暴毙,死状及其诡异,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反复啄击而死,现场还发现了些许染血的鸟类绒毛。
宫人们私下议论,都说他是坏事做多,遭了报应。
唯有黎苏苏,听到这个消息时,背脊瞬间窜上一股寒意!
她立刻联想到了澹台烬那短暂的旧居之行。真的……只是意外吗?还是……与他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