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吕县水乡截然不同,源村坐落于群山环抱的盆地中。
村后苍翠的山峦如屏,一条清冽的溪流自山涧蜿蜒至村口,在阳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泽。
“小姐,到了。”
雪茶的轻唤将林京洛从睡梦中惊醒。
她迷蒙地睁开眼,发现江珩仍保持着出发时的姿势倚在车壁。
可方才半梦半醒间,自己似乎枕着什么...
林京洛疑惑地环顾四周。
除了硬邦邦的车板,哪有什么可倚靠的?
江珩忽然睁眼,伸手推开车门。
山风裹挟着竹叶的清香扑面而来。
其间还混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炭火气息,为这幽静的山村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江珩一袭青衫翩然跃下马车,身姿挺拔如竹。
在前头等候的雪茶不禁多看了两眼。
江公子通身的清贵气度,哪还有下人口中的模样?
许是中举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江珩站定后却未移步,反而朝马车伸出手。
雪茶正疑惑间,就见林京洛弯腰探出身来。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雪茶一步伸到面前。
林京洛强压下心头抗拒——但她可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谁知道这疯子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拒绝因此起杀心?
上次害自己掉坑底,谁知道还能干出什么事。
她勉强搭着江珩的手下了马车。
一旁的林钱指着远处道:“我和雪茶去后山寻竹子,小姐您们沿着这条溪边小路直走,尽头就是上官家。”
目送雪茶和林钱驾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尽头。
“走吧,京洛表姐。”
江珩忽然又伸出手,见林京洛面露不解,他目光转向前方那座年久失修的木桥,
“这桥有些年头了,当心些。”
山风拂过他含笑的眉眼,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苍翠竹影。
林京洛一时恍惚——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与原着中那个心狠手辣的权臣,简直判若两人。
江珩牵着林京洛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吱呀作响的木桥上。每遇到凸起的木板,都会轻声提醒:
“表姐,抬脚。”
下了桥,林京洛刚要抽回手,却被他再次握紧:
“村里鸡鸭牲畜多,当心被撞到。”
撞到?
林京洛暗自腹诽:我看起来这么弱不禁风吗?
鸡还能把我撞飞不成!
就这样,两人一路牵着手来到一处篱笆歪斜的小院前。
不大的土坯房旁搭着间茅草屋,院里只摆着张粗糙的石桌,晾晒的干货在阳光下泛着金黄。
一只花斑猫正四仰八叉地睡在门槛上,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林京洛指尖刚触到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被江珩轻轻按住手腕:
“先问问主人家在不在。”
“请问——有人吗?”
只有山谷的回声与鸟鸣作答。
连那只花猫都睡得香甜,对来人毫无反应。
江珩神色依旧平静,正要再次开口。
“吱呀——”
林京洛已经一把推开门,拽着江珩就跨进了院子。
她没注意到江珩正垂眸凝视两人相牵的手,直到他慢条斯理地将目光移向院内陈设。
“你忘了零钱说的?这老爷子脾气古怪,”
林京洛凑到江珩耳边压低声音,
“你这般守礼反倒可能惹他厌烦。”
见江珩露出困惑神色,她无奈补充:“就是林钱啦!”
“在理。”江珩点头。
林京洛露出个孺子可教的表情,逗得江珩唇角微扬。
可下一秒,掌心突然空落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
抬眼望去,林京洛已经蹑手蹑脚地蹲到那只胖猫跟前,正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摸。
大花猫~
林京洛的手刚要碰到那团橘色毛球,胖猫终于警觉地翻了个身。
可惜动作太慢,还是被她一把捞进怀里。
“肥仔,你家主子呢?”
她挠着猫脑袋踱到窗前,可那条窗缝窄得什么都看不清。
正要开口喊人,面前的窗户突然一声被推开。
江珩站在窗边,眉眼间竟带着几分“看我学得快不快”的得意。
林京洛瞠目结舌——这门破得跟没有似的也就罢了,可这窗户明明关得好好的啊!
这位爷就这么直接给人家推开了?!
“喵~”
“喵呜~”
林京洛怀里的胖猫突然娇声叫起来。
她正要对江珩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一声洪亮的呵斥炸响:
“干啥的!抱我猫作甚?!”
只见个扛锄头的老汉大步走来。
裤腿卷到小腿肚,粗布衣裳沾着泥星子,灰白头发胡乱扎着,脖子上搭的汗巾都泛了黄。
虽瞧着五十上下,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愣是把这副邋遢样衬出几分侠客般的飒爽。
老头随手把锄头往门边一靠,边擦汗边打量两人:
“俩小年轻长得人模人样的,咋是个哑巴?”
林京洛悄悄拍了拍江珩的手背,示意他关窗。
江珩乖巧地合上窗棂,顺手弹了弹指间沾的灰。
“老伯~”
她堆起甜笑,“抱歉打扰了。听说您会做宣纸?如今县里的纸都...”
“不会!找错人了!”老头直接打断。
“您不是上官老头吗?”
林京洛狐疑地环顾四周,“明明说尽头这家啊!”
“噗嗤——”江珩突然笑出声。
这声轻笑让林京洛猛地捂住嘴——完了,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但这老头分明就是上官洪,家住尽头,还有这副蛮横的劲和林钱说的一模一样。
上官洪伸手接过林京洛怀里的猫,动作虽急却不显粗暴。
江珩几乎是同时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林京洛往身后带了带,温声道:
“打扰了,上官前辈,我们确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