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石棺崩碎,镜门消散,河滩上只余一片狼藉与死寂。葬仪阁秘使遁走时那怨毒的威胁,如同阴风般萦绕不散。陆昭衍强行摧毁石棺、引动镜门反噬,魂源受创不轻,脸色苍白如纸,靠在秦绛身上,气息萎靡。
“昭衍!撑住!”秦绛心急如焚,也顾不上消化脑中那缕突如其来的‘陆’字灯印记信息,全力运转净识心镜与伍字灯的安魂之力,混合着自身温和的魂力,源源不断渡入陆昭衍体内,帮他稳定几近溃散的魂源。她的指尖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你总是这样……总是不顾自己……”
陆昭衍勉强睁开眼,看到她眼中盈满的泪光(灵光闪烁)和苍白的脸,心中一痛,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傻丫头……别哭……我没事……只是力竭……调息片刻就好……那‘陆’字灯的线索……至关重要……你先感悟……此地不宜久留……”
“什么灯不灯的!没有你,我要那灯有何用!”秦绛的泪水终于滑落(灵光逸散),滴在他手背上,带着灼热的温度,“你先凝神调息,我带你找安全的地方!” 她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此刻,什么引魂灯,什么红灵诅咒,都比不上他的安危重要。
陆昭衍心中暖流涌动,知她情急,不再多言,闭上双眼,全力引导她渡来的魂力,结合混沌诀的玄妙,缓慢修复着受损的魂源。混沌煞气虽具侵蚀性,但经皇陵龙气中和及他自身掌控,此刻反而显露出强大的包容与修复特性,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秦绛纯净的魂力滋养。
秦绛搀扶着他,警惕地扫视着漆黑死寂的河滩与呜咽如鬼哭的黄河水面,强忍疲惫与恐惧,一步步向着远离河岸的秦岭山麓跋涉。她腕上红绳持续传来微弱的警示,显示危机并未远离。
直到天色微亮,两人才在一处背风向阳、气息相对平和的山崖裂隙中找到暂歇之所。秦绛仔细布下几个简易的预警禁制(以五行彩纸辅以自身魂血绘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剧烈喘息。
“感觉如何?”她第一时间看向盘膝调息的陆昭衍。
陆昭衍缓缓睁开眼,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魂源依旧亏损,但已无溃散之虞。他看着她疲惫不堪却强打精神的模样,心疼地伸手拂去她颊边沾染的尘土(灵光碎屑):“好多了,辛苦你了。你的损耗也不小,快些调息。”
确认他暂无大碍,秦绛悬着的心才落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她靠在他身侧,闭上眼,开始梳理脑海中那缕源自破碎镜门的‘陆’字灯印记。
那印记极其微弱、残缺,如同风中残烛,却蕴含着一股浩瀚、古老、充满隐秘与书卷气息的信息流。她集中精神,以伍字灯的破妄之力小心引导,破碎的画面与感知逐渐清晰:
……一片荒芜、死寂的废墟,残垣断壁间散落着无数焦黑的书卷残页和……破碎的棺木碎片(无人村?棺山?)……一口极其古老的、用某种暗黄色纸张糊成的……巨大纸棺(无人村纸棺)静静躺在废墟中央……纸棺表面用暗红色颜料(血蘸书)画满了扭曲的符文和……星辰图案……棺盖上,摆放着一盏样式古朴、灯身似由无数细微文字凝聚而成、灯焰如豆、却散发着洞察一切奥秘的……苍白灯火的灯笼虚影——正是‘陆’字引魂灯!一股强烈的意念从中传出:“秘藏于寂灭之地,守于往生之痕”……
同时,还有一段极其模糊的地理位置感知:秦岭深处,某条荒废已久的古栈道尽头,一片被遗忘的山谷,地图上或许标注为‘残经谷’或……‘纸棺村’?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秦绛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明悟与凝重:“昭衍!我看到了!‘陆’字灯在秦岭深处一个叫‘残经谷’或‘纸棺村’的废墟里,由一口巨大的古老纸棺守护!那里……死气极重,像是经历过大火与……屠杀。”
陆昭衍闻言,精神一振:“残经谷?纸棺?与往生阁密卷提及的‘秘藏于寂灭之地,守于往生之痕’吻合!看来葬仪阁也在找那里。我们必须尽快赶去!” 他试图起身,却因魂源震荡而踉跄了一下。
“你伤未愈,急不得!”秦绛急忙扶住他,语气带着责备与心疼,“葬仪阁刚受挫,那秘使也需时间恢复。我们正好借此机会让你养伤,我也好仔细感悟这线索。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若倒下,才是万事皆休。”
看着她担忧而坚定的眼神,陆昭衍压下心中急切,叹了口气,重新坐下:“你说得对,是我心急了。只是中元节日渐临近,葬仪阁阴谋迫在眉睫,由不得我不急。”
“我明白。”秦绛靠着他坐下,将头轻轻倚在他肩头,低声道,“但昭衍,我们已经很快了。短短时日,找到了四盏灯,挫败了葬仪阁多次阴谋。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爷爷布局深远,我们需步步为营。你的伤,便是当前最大的‘阵’。” 她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宁静。
陆昭衍心中躁动渐平,伸手揽住她的肩,感受着彼此的依靠:“嗯,听你的。我们先在此休整两日。你也好好感悟那‘陆’字灯印记,或许能有更多发现。”
接下来的两日,成了两人难得的宁静时光。白日,陆昭衍全力运转混沌诀修复魂源,龙气与兵煞的淬炼,让他的魂体虽未完全恢复,却愈发凝实,对力量的掌控更精进一层。秦绛则沉浸在‘陆’字灯印记的感悟中,伍字灯的破妄之力与这缕秘之灯的印记隐隐共鸣,让她对符文、禁制的洞察力提升不少,甚至对红灵本源的躁动也有了更强的压制力。
夜间,两人相依取暖,低声交谈。秦绛会将感悟到的零星信息与陆昭衍分享、推演。陆昭衍则会讲述《往生秘录》中关于纸扎、棺木禁忌的记载,以及陆家先祖行走江湖时听闻的关于古老村落与诡异纸棺的传说。篝火(魂力幻化)摇曳,映照着两人认真的面容,仿佛又回到了初识时,在义庄相互扶持、探讨玄异的时光。紧张的氛围中,弥漫着淡淡的温情与默契。
经过两日休整,陆昭衍伤势好了七成,已无大碍。秦绛也对‘陆’字灯的线索有了更清晰的指向。两人决定即刻出发。
依据秦绛感应到的模糊方位和陆昭衍对秦岭地势的了解,他们避开官道村落,专走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废弃栈道。沿途,山精野怪偶有出没,皆被两人轻易打发。越是深入秦岭腹地,空气中的蛮荒、阴森之气愈浓,甚至能感受到一些沉睡的古老存在的微弱气息。
三日后,他们按照线索,找到了一条几乎被杂草藤蔓完全掩盖的古老栈道。栈道悬于万丈悬崖之上,木板早已腐烂不堪,仅余几根锈迹斑斑的铁索,在山风中发出“嘎吱”的呻吟。栈道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峡谷,终年弥漫着灰白色的瘴气,隐隐传来阵阵凄厉的猿啼(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叫声)。
“就是这里了。栈道尽头,应该就是‘残经谷’。”陆昭衍目光锐利,混沌煞气感知到栈道另一端传来浓郁的死寂与怨念之气。“小心,这栈道不稳,瘴气有毒。”
他率先踏上栈道,每一步都踩在相对稳固的铁索或岩壁上,青铜戈不时点出,击碎松动欲坠的木板。秦绛紧随其后,净识心镜清辉笼罩两人,驱散靠近的毒瘴与窥视的低阶山魈。
行走在这摇摇欲坠的绝路上,身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鬼哭般的风声,秦绛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陆昭衍的衣角。陆昭衍回身,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护在靠山壁的一侧,低声道:“别怕,跟紧我。”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驱散了秦绛心中的寒意。她看着他专注而坚定的侧脸,心中满是依赖与安心。这份于险境中无声的守护,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令人心动。
有惊无险地穿过数百丈的险峻栈道,前方豁然开朗,却并非生机勃勃的山谷,而是一片笼罩在灰败死气中的……巨大废墟!
残垣断壁延绵不知多远,所有建筑都呈现出被烈火焚烧过的漆黑痕迹。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焦糊的书籍残页、破碎的砚台、以及……许多大小不一、同样被烧得扭曲变形的……棺木碎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焦糊味、霉味和……一种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腥味与……纸钱灰烬的古怪气味!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声到了这里,都变得微弱而压抑!
这里,就是残经谷!也曾被称为——纸棺村!
而在这片广阔废墟的最中心,赫然矗立着一口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纸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