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欢呼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鹿般奔向郭靖,全然不顾父亲在场,一把抱住郭靖的手臂。
靖哥哥,你太厉害了!她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脸颊因兴奋而泛红。
黄药师站在一旁,青袍微动。看到女儿对郭靖的亲昵模样,处处维护于他,反而与老父亲生分了,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胸口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感。
黄药师轻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让黄蓉猛地松开郭靖的手臂,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
柳志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缓步上前,对黄药师拱手道:黄岛主,今日比武既已了结恩怨,晚辈另有一事相询。
黄药师冷冷扫他一眼:
据说晚辈师叔祖周伯通被困桃花岛?柳志玄直视黄药师双眼,若是,请黄岛主高抬贵手,放他自由。
场中气氛骤然凝固,只有湖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清晰可闻。
黄蓉心头不免有些后悔,之前担心父亲安危,不小心说出周伯通被困桃花岛的消息,忘记柳志玄乃是全真弟子,如今知道师门长辈被囚,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好个大胆的小道士。黄药师冷笑,手中玉箫轻转,周伯通自己技不如人,甘愿受囚,与你何干?
柳志玄脊背挺直如松:师门长辈有难,弟子岂能坐视?今日既知师叔祖下落,自当竭力相救。还请黄岛主成全。
柳志玄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温和有礼,如今锋芒毕露,一股凌厉气势弥漫开来。
就凭你?黄药师怒极反笑,青袍无风自动,全真七子在这也不敢如此与我说话!
黄蓉和郭靖一道挡在黄药师身前。郭靖对柳志玄多有敬慕,且柳志玄对他多有恩惠,不说之前赵王府中维护之恩,就说刚刚要不是依靠柳志玄所授【阴阳磨】,恐怕此时已经毒发身亡了。所以虽然对黄药师多有惧怕,依然挺身而出。
”爹爹息怒,柳大哥...“
”黄前辈,还请...“
话犹未了,未见黄药师身形移动,须臾间已欺身近前,双手如电,分别抓住二人后领,向左向右猛力掷出。虽是同样一掷,然劲道却大相径庭,掷女儿的左手仅将其甩出,掷郭靖的右手则运力极强,显然是有意要让他重重摔上一跤。郭靖身在空中,难以发力,只觉身不由己地向后倾倒,然脚跟甫一着地,便牢牢立定,竟是没有摔倒。
他若是一跤摔得鼻青脸肿,半天难以起身,倒也作罢。如此一来,黄药师虽心中暗赞此子下盘功夫扎实,然怒气却愈发炽烈,厉声道:“你莫非也欲与老夫过上几招?”
郭靖赶忙躬身施礼道:“晚辈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与前辈过招。”
”哼,那就滚一边去!“
柳志玄朝郭靖和黄蓉微微一笑,说到:”此乃我与黄岛主之事,无需担心。“
说完拔剑出鞘,他之前从终南山上带下来的长剑在皇宫中早已断裂,这把是他来太湖的路上从铁匠铺重新购买的一把普通兵器,自然算不上神兵利器,但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学造诣,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轻忽。
东邪黄药师孤傲清高,才华横溢,精通琴棋书画、五行八卦、医药毒术甚至农耕水利,一身武功大都是自创,极具个人风格。
只见黄药师手中玉箫如青色闪电点向柳志玄咽喉。这一招看似简单,却蕴含诸多变化,正是桃花岛绝学玉箫剑法。
柳志玄早有防备,手中青钢剑剑尖轻颤,竟在瞬息间点出七朵剑花,如北斗七星般迎向玉箫。
叮叮叮...七声脆响连成一线,两人瞬间过了三招,劲风激得地上尘土飞扬。
场边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江南七怪中的韩小莹低声道:这柳道长不过不足三十的样子,竟能和东邪一较高下?
朱聪摇着折扇,眯眼道:全真教果然深不可测。
场上,黄药师冷笑一声,玉箫招式突变,不再走轻灵路线,而是大开大阖,如长江大河般向柳志玄压来。每一箫都重若千钧,正是将劈空掌劲力融入箫法的独门绝技。
柳志玄并不硬接,而是脚踏天罡步法,身形如柳絮随风,在重重箫影中穿梭闪避。偶尔不得不接招时,便以剑身侧面斜引,将巨力卸向一旁。十余招过后,他依旧气息平稳,剑法丝毫不乱。
说来也是奇异,黄药师的武功一向以“奇、巧、变”为核心,又融合道家思想与五行八卦,此时却使的古朴厚重,以力压人。而柳志玄接连论道裘千仞、洪七公和无名老太监,皆是刚猛凌厉的顶尖高手,对于刚猛之道领悟颇深,如今却用的灵巧多变,四两拨千斤。
由此可知两人武学造诣之高,一触摸到一法通而万法通的绝妙境界。
小辈身法不错。黄药师突然变招,左手屈指一弹,一道凌厉劲风破空而出,再接我一记弹指神通!
柳志玄心知这桃花岛绝技厉害,不敢以剑硬接。他忽地弃剑不用,双手在胸前虚抱成圆,一阴一阳两股内力如磨盘般旋转起来。那道足以洞穿金石的指力撞入这内力漩涡中,竟如泥牛入海,被消弭于无形。
这是什么功夫?黄药师眼中精光暴涨,在场众人也纷纷惊呼。
郭靖看得入神,喃喃道:这...这就是【阴阳磨】练到高深处的使用之法?
黄药师冷哼一声:有点意思!玉箫再出,这次竟暗含《碧海潮生曲》的音波攻击,每一下点刺都带着扰乱气血的奇异震动。
这是黄药师将音波功击融入剑法当中,当真防不胜防。
柳志玄顿感压力倍增,不由眉头一皱,随即握剑在手,长剑一振。
只见他脚踩七星步,剑势亦随之变化,剑锋如北斗七星轮转,竟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剑幕,将玉箫的进攻全部接下。
黄药师微微讶异,你这剑法,竟似乎将阵法融入其中?
说来重阳祖师创立天罡北斗阵,便是为了全真教能在他死后有能力对抗五绝这种绝顶高手。
然而西毒欧阳锋被他诈死暗算重伤,这十几年一直在西域疗伤,南帝出家为僧慈悲为怀不会为难全真教,北丐洪七公光明磊落,侠义为怀亦不会与全真为敌,而东邪黄药师亦正亦邪,但这些年一直避居桃花岛,所以这门阵法自创立以来还从未在江湖中出现过。黄药师亦未曾听闻,但是黄药师乃是当今数一数二的阵法大师,虽然不通天罡北斗阵,但通过柳志玄的剑法也能看明白此必然是剑中有阵,以阵化剑。
柳志玄手中长剑挥舞,剑锋划出一道玄妙弧线,竟似北斗七星连缀,剑势或沉稳厚重,或凌厉迅捷,或灵巧多变,正是他自创的天罡北斗真武剑决!
铛——!
玉箫与剑锋相撞,劲气四溢,两人身形交错,瞬息间又过十余招。
黄药师此时也认真起来,招式奇诡多变,玉箫时而如剑,时而如笔,招招直指柳志玄周身大穴。而柳志玄剑势圆融,每一剑都似与天地相合,剑光流转间,竟隐隐有天罡北斗阵的玄机!
好剑法!黄药师眼中精光一闪,左手弹指神通配合右手的玉箫剑法,一道道凌厉指风破空而出,逼的柳志玄连连躲避。
柳志玄此时剑势再变,剑光如星河倾泻,七点寒芒同时刺向黄药师周身大穴!这一剑,已非寻常剑招,而是将天罡北斗阵的合击之法的精髓化入剑法,一人成阵,剑势如天罗地网!
黄药师脸色肃然,玉箫如龙游走,身形飘忽不定,竟在剑网之中穿梭自如。他招式愈发凌厉,每一招都蕴含《碧海潮生曲》的韵律,箫音隐隐,扰乱对手心神。
两人激斗百余招,难分高下。柳志玄剑法虽精妙,天资再强终究习武时间尚短,况且黄药师亦是天资纵横之辈,终究缺了些底蕴,久战之下,恐将落入下风。
最后一招,黄药师玉箫点中柳志玄剑身,劲力透入,柳志玄连退三步,剑锋微颤,气息略见紊乱。不过脚下步伐未乱,若是生死相搏,胜负还言之过早。
不过两人此次只能算得上是比武切磋非是以命相搏,如今确实是黄药师胜了一招。
黄药师收箫而立,淡淡道:不错,王真人当真后继有人。
柳志玄内力稍作运转便平复了内息,抱拳道:黄岛主武功高绝,晚辈佩服。
黄药师目光深邃,缓缓道:你这剑法虽然传承于全真剑法,却已有自成一家的格局。已有资格参与下次的华山论剑
柳志玄微微一笑:晚辈不敢妄自尊大,今日只为周师叔祖求情,望黄岛主高抬贵手。
黄药师沉默片刻,说道:我困住周伯通只是为了用九阴真经祭拜我夫人,如今九阴真经已经得到,自然会放他离开。
柳志玄道:多谢黄岛主。
黄药师不再多言,担心梅超风双目失明,生活不便,便将梅超风托付给陆乘风照顾。陆乘风望着姿容俏丽如往昔的梅超风,心情极度复杂。
昔日于桃花岛之际,梅超风貌若天仙,性情温婉,陆乘风彼时尚且年幼,亦不禁暗自倾心,师姊对其甚是亲昵,宛若长姐。而后因被师父断腿驱逐,对黑风双煞怨念极深,继而广邀江湖人士围剿,迫得二人远遁大漠。今夜再度相逢,见师姊风姿依旧,不禁忆起昔日在岛上同门学艺之谊,而今师姊恩怨已了,往昔的狠戾亦多有消减,复现昔日几分神韵。
黄药师又从怀中缓缓掏出两张白纸,朝着陆乘风随手挥去。他与陆乘风相隔一丈有余,那两叶薄纸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又似在风中翩翩起舞。薄纸上并未施加任何劲力,却能推纸及远,这比投掷数百斤的大石还要困难数倍,众人皆为之惊叹,对黄药师的功力更是钦佩不已。这份对力道的把控当真出神入化。
这是一门“旋风扫叶腿法”,是黄药师后来重新自创的腿法,只是沿用了之前的武功名称,若是勤加练习,陆乘风的断腿虽不能完全痊愈,但可以像常人般行走自如,又嘱咐陆乘风找到其他弟子并把这门腿法传授给他们,引得陆乘风悲喜交加,百感交集。
事毕拒绝了陆乘风的殷勤挽留,带着黄蓉离去了。郭靖和黄蓉两人虽然彼此很是不舍,奈何慑于黄药师的威严只能无奈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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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千仞,哦不,裘千丈也走了,在黄药师本人出现的那一刻,他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他的那些小把戏自然也成了众人谈笑的一部分。
看在柳志玄的面子上,众人也没有为难他,不过对于一向好面子的裘千丈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当然要说有多坏也不至于。
太湖畔,夜色沉沉。
裘千丈被揭穿后,灰溜溜地离开归云庄,柳志玄却悄然跟了上去。
裘兄,留步。柳志玄在湖边拦住他,神色复杂。
裘千丈见是他,先是一惊,随即苦笑:柳老弟,你是来笑话我的?
柳志玄摇头:你我实乃忘年之交,虽知你爱耍些小把戏,但今日之事,绝非玩笑。你为何要假扮裘帮主,煽动江湖人士反叛南宋?
裘千丈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柳老弟,你当真以为,我今日所言全是胡诌?
柳志玄目光一凝:什么意思?
裘千丈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弟弟……裘千仞,已经投靠金国。
什么?!柳志玄瞳孔骤缩,裘帮主乃铁掌帮之主,江湖名宿,怎会……
裘千丈苦笑:正因他是铁掌帮之主,金国才不惜重金拉拢。完颜洪烈许他高官厚禄,更承诺日后让他统领武林……我兄长心动了。
柳志玄正色道:裘帮主若真投靠金国,比是千夫所指。裘兄身为同胞,岂能坐视?
裘千丈面上少了几分平日的玩世不恭,望向湖面:柳老弟,你全真教名门正派,自然心怀天下。可我裘千丈算什么?一个江湖骗子罢了。他晃了晃酒葫芦,这世道,认真你就输了。
说罢哼着小调晃晃悠悠走了,背影潇洒得仿佛刚才说的只是明日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