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得窗纸“哗啦啦”响。何雨柱攥着个玻璃瓶子,手心的汗把瓶身浸得发潮,瓶里的液体泛着淡淡的银光,在月光下像融化的碎银。
他站在贾张氏的炕前,借着从窗棂钻进来的月光,看清了炕上那个蜷缩的身影。贾张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颧骨高高支着,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
“柱儿,真……真管用?”三大爷蹲在炕边,烟袋锅子在鞋底磕得“邦邦”响,声音发颤,“这要是……要是出点啥岔子……”
“出不了岔子。”何雨柱的声音比风还冷,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稳。他拧开瓶盖,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漫出来,混着屋里的药味,奇异地压过了那股挥之不去的衰败气。这是他托人从南边捎来的“营养液”,说是山里老药农配的秘方,能吊着一口气,他本来是留着给爸妈备着的,没想到先用到了贾张氏身上。
二大爷揣着手站在门口,跺着脚取暖:“我说柱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你可得想好了。贾大妈这情况,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
“想啥?”何雨柱打断他,用小勺舀了点营养液,凑到贾张氏嘴边。那液体触到她干裂的嘴唇,竟像活过来似的,顺着唇缝往里渗。贾张氏的喉结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推了一把。
“动了!动了!”三大爷的烟袋锅子“啪”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何雨柱没说话,一勺接一勺地喂。营养液不多,总共就小半瓶,喂完最后一口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风好像也小了些,窗纸不再那么疯狂地抖了。
他把空瓶揣进怀里,指尖冰凉:“天亮看看再说。”转身往外走时,裤脚蹭到炕沿,带起的灰落在贾张氏脸上,她竟微微蹙了下眉。
何雨柱的心跳漏了一拍,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天光大亮时,四合院的人都被三大爷的喊声惊醒了。
“醒了!贾大妈醒了!”三大爷的声音劈了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在院里蹿来蹿去,“能坐起来了!还说要喝粥!”
何雨柱正在厨房给弟弟妹妹熬粥,听见这话,手里的长柄勺“当啷”掉在锅里,溅起的粥沫烫了手也没察觉。他往贾张氏家跑,路过中院时,看见秦淮茹端着个空碗往家走,看见他就喊:“柱子!你听说了吗?贾大妈……”
“我知道!”何雨柱没停脚,心里像揣了个滚烫的红薯,又烫又急。
贾张氏家的门没关,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何雨柱挤进去,看见贾张氏果然坐在炕上,背靠着叠起来的被子,脸色虽然还蜡黄,却有了点血色,正由她儿子扶着,小口小口地喝着粥。
“慢点喝,妈,小心烫。”贾张氏的儿子红着眼圈,声音哽咽。
“这粥……是谁熬的?”贾张氏的声音还有点哑,却字字清晰,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何雨柱身上,“是你吧,柱子?”
何雨柱挠了挠头,没承认也没否认:“您能好起来就好。”
“我知道是你。”贾张氏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干枯的菊花忽然有了点水润气,“昨儿夜里,我迷迷糊糊的,就觉得有股子清香味往嘴里钻,像山里的泉水,顺着嗓子流下去,浑身都暖烘烘的……”
人群里炸开了锅。
“我的天爷,这真是奇了!”一大爷捋着胡子,眼睛瞪得溜圆,“昨天还说……”他没说下去,却把“没救了”三个字咽得明明白白。
“我就说柱子是福星!”二大妈拍着大腿,“前儿我家老头子咳嗽,喝了柱子熬的梨汤就好了!”
秦淮茹挤到何雨柱身边,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窝头:“柱子,你那到底是啥秘方啊?也给我点,我给我妈带回去。”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昨晚光顾着救人,忘了编个说辞。他眼珠一转,指着窗外:“就是山里的野草药,我爸托人弄的,治不了大病,顶多吊口气。贾大妈这是自己底子好,命硬。”
“啥命硬啊,”贾张氏喝了小半碗粥,精神头更足了,“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昨儿夜里都看见阎王爷的影子了,是那股子香味把我拽回来的。柱子,你别瞒着,那东西……贵不贵?大妈……”
“不贵不贵,”何雨柱赶紧摆手,“就是些不值钱的野草,您要是喜欢,我再给您弄点泡水喝。”他怕再说下去露馅,转身就往外挤,“我还得给我弟我妹熬粥呢,先走了。”
人群自动给他让开条道,看他的眼神里全是惊奇和佩服。傻柱追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行啊你柱子!藏着这么大本事呢!以后我家谁不舒服,可得找你啊!”
何雨柱敷衍着应着,心里却在打鼓。那营养液是他偶然得到的,据说是用什么特殊法子在“空间”里养出来的草药提炼的,他一直没敢乱用,昨晚也是实在没办法——贾张氏虽然平时爱嚼舌根,可真要眼睁睁看着她没了,心里总不是滋味。
回到家,弟弟何雨华正趴在灶台边看粥锅,妹妹何雨水举着个红薯,蹲在门槛上啃。
“哥,你去哪了?粥都快熬糊了!”何雨水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
“去隔壁看了看。”何雨柱把粥盛出来,往两个碗里各卧了个鸡蛋,“快吃,吃完上学去。”
何雨华捧着碗,吸溜着粥:“哥,我刚才听见院里说,贾奶奶活过来了?是不是真的?”
“嗯,”何雨柱点头,喝了口粥,鸡蛋的香混着米香,却没压下心里的那点慌,“人老了,有时候就是吓着了,缓过来就好了。”
何雨水眨着眼睛:“是不是你给她喝了爸藏在柜子里的那瓶‘神仙水’?我上次看见爸擦那瓶子,说比金子还贵。”
何雨柱心里一惊,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别瞎问。”
何雨水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上午,何雨柱去厂里给父亲送文件,路过供销社时,看见贾张氏的儿子正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个布包,见了他就迎上来:“柱子!可算着你了!”
“咋了?”何雨柱停下脚步。
“我妈让我给你送这个,”贾张氏的儿子把布包塞给他,“说谢谢你。这里面是她攒的鸡蛋,还有点钱,你别嫌少……”
“这我不能要!”何雨柱把布包往回推,“都是街坊,应该的。”
“你要是不收,我妈就得让我给你磕头了!”贾张氏的儿子红着眼圈,把布包往他怀里一塞就跑,“我妈还说,以后你家有啥活儿,尽管喊我!”
何雨柱捏着沉甸甸的布包,里面的鸡蛋硌得手心发沉。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跑远的背影,心里忽然松快了些。那瓶营养液用得值。
下午回院时,刚进中院就看见贾张氏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正跟二大妈说话,手里还择着菜,动作虽然慢,却稳当得很。见了何雨柱,她立刻笑着招手:“柱子,过来!”
何雨柱走过去,贾张氏往他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烤红薯:“刚从炉子里掏出来的,甜着呢。”
红薯烫得他手心发烫,甜香顺着热气往鼻子里钻。他咬了一口,软糯的糖心在嘴里化开,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柱子啊,”贾张氏看着他,眼神里的感激快溢出来了,“以前大妈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有啥难处,跟大妈说,大妈……”
“大妈,您别说了。”何雨柱咽下嘴里的红薯,“真没啥。”
旁边的二大妈笑着说:“看看,这才叫远亲不如近邻呢!柱子这孩子,看着闷,心善着呢!”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烤红薯的甜香混着院里的煤烟味,竟格外让人安心。何雨柱看着贾张氏认真择菜的样子,看着院里来来往往打招呼的街坊,忽然觉得,那瓶神秘的营养液,大概不止能吊住人的命,还能把这冷冰冰的日子,也吊得暖烘烘的。
他咬了一大口红薯,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心里却比蜜还甜。或许,这就是爸说的“日子”——有磕绊,有争吵,可真到了难处,总有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把你从冰窖里拽出来,往你手里塞块热乎的红薯,让你知道,这院儿里,总有人盼着你好好活着。
傍晚时分,何雨柱正在厨房煎鱼,秦淮茹端着碗咸菜进来:“柱子,给你送点咸菜,配粥吃。”她往锅里瞅了眼,“炖鱼呢?真香。”
“给贾大妈送点,”何雨柱翻了个面,鱼皮煎得金黄,“她刚好转,得补补。”
秦淮茹笑了:“你啊,就是心太软。”眼里的光却温柔得像水。
何雨柱没说话,只是把鱼盛进盘子里时,特意挑了块最嫩的,打算给贾张氏送去。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院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昏黄的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锅里的鱼汤还在咕嘟冒泡,香气漫了满院,混着各家饭菜的香味,把整个四合院都泡在暖烘烘的烟火气里。
何雨柱捧着鱼盘往外走,听见贾张氏在院里跟她孙子说:“以后看见你柱子叔,可得喊得甜快点,你叔是咱家的大恩人……”
他脚步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原来救人的感觉,这么好。比偷偷喝那瓶营养液,还要让人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