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提着那具无头尸体,拿着那枚刻有“相”字的令牌,回到任务司。
当值的执事瞥了那令牌一眼,淡淡道:“百相门的探子。死了便死了,任务算你完成一半。”
陈默心知肚明,任务要的是活口,自己杀了人,能得一半酬劳已是宗门宽宥。
他不多言,交了令牌,收了赏赐,转身便走。
回到清冷洞府,他方有空暇取出那枚从矮小汉子身上搜得的玉简。
玉简通体黝黑,触手冰凉,其上布有一层禁制。
陈默神识甫一探入,便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回。
他知晓,此等禁制非蛮力可破,唯有以神识水磨徐徐图之。
自那日起陈默一改往日作风,不再滥接任务,行事变得审慎。
那一场生死搏杀让他获益匪浅,需时日静心领悟。
而那枚玉简上的禁制,亦需他耗费心神一点一滴地消磨。
……
他依旧每日过午去沐春晖的院子。
沐春晖待他似乎与往日无异,依旧是那般温柔。
只是言语之间少了些许随意,多了几分小心。
她不再强留陈默,也不再过问他贡献点之事。
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纱,彼此都想走近,却又都怕言语不慎刺伤了对方。
白晓琳倒是来得愈发勤了。
她话仍是不多,常是静坐一旁看陈默演练鞭法。
只是她目光中的焦灼一日浓过一日。
她在急,急自己修为迟迟不得精进,更急陈默一直为沐春晖所“占”。
对于这一切,陈默只是默然受之。
他如一叶扁舟,周旋于两位“长辈”之间。
一位予他炙热如火的关爱,一位寄予他冰冷执着的期盼。
他谁也不愿辜负,却又与谁都无法真正亲近。
……
光阴流转,便在这般微妙的境况下悄然逝去。
春去秋来,寒暑四易。
一晃,竟是四年。
四年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
陈默已从一个少年长成一个青年。
他身形拔高了许多,虽依旧清瘦,举手投足间却已隐有雷霆之势。
他的修为在海量丹药与自身苦修之下,早在两年前便已臻至炼气七层。
岁月磨去了他的青涩,换来一身山岳般的沉稳。
这一年,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恰逢凡俗间的除夕。
此日,是他成人的日子。
沐春晖执意要他留在院中过夜,亲手操办了一桌丰盛晚宴,为他庆贺。
桌上灵酒飘香,佳肴琳琅。
陈默安坐席上,听着沐春晖絮絮叨叨,细数他这四年来的点滴变化,心中百感交集。
四年相伴,他早已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温柔。
那份最初的抗拒与别扭早已被岁月磨平,化作一种刻骨的亲情。
在他心里,沐春晖,早已是他认定的母亲。
他也为她备下了一份生辰回礼。
一枚“养神簪”,是他积攒的二十万贡献点从素衣坊换来的中品法器,有滋养神魂、稳固心境之效。
此簪虽比不得她当初的投入,却是他凭自己双手一点一滴挣来。
这是他身为“人子”献给“母亲”的第一份孝心。
他打算等宴席散了,夜深人静时再将这份心意送出。
晚宴在温馨中散去。
陈默回到后院那间他曾住过许久的厢房。
他坐在床沿,手中摩挲着那支温润的玉簪,心中正盘算着待会儿的说辞该如何才能让“妈妈”欢喜。
便在此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沐春晖走了进来。
她似是刚刚沐浴过,身上只穿一件单薄的丝质睡袍,乌黑的湿发披在肩上,那股独有的温润体香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默儿。”她柔声唤道。
“您……您怎的……”陈默正欲问她为何还不歇息。
话未说完,他便感知到,沐春晖竟在解她身上的衣袍。
那件丝滑的睡袍自她圆润的肩头悄然滑落。
空气中,那股体香瞬间浓郁到了极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溺毙其中。
陈默脑中“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
“……您……这是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尖利扭曲。
此时,沐春晖已是不着寸缕。
她没有回答,只是带着一身温香扑到了陈默的身上。
他能感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
然后,他听到了一句让他整个心神世界都为之分崩离析的话。
“你的那些师兄师姐,都喜欢这样。”
沐春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柔,那般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虽然没什么新意,但为师想了想,把这个当做你的生辰礼物,应该也不错。”
“来吧,默儿。”
“采补妈妈吧。”
轰——
这几句话便如九天之上最恶毒的惊雷狠狠劈在了陈默的神魂之上!
他一直以来用亲情和感恩构筑起来的那个温暖世界,在这一刻被砸得支离破碎!
他所有的孺慕,所有的感恩,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一个肮脏、龌龊、令人作呕的笑话!
“啊!!!!!!!!!”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那具温软,连滚带爬地冲下床,不顾一切地撞开房门,疯了一般地冲进了外面的风雪之中。
身后,是那具依旧散发着温香的身体。
身前,是无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绝望如渊,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