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云霄房,依然是间上房。
胡璇独坐窗前,纤手托腮,望着窗外流云,心下却殊无半点闲情逸致。
那只血引飞鹤已放出一个时辰,至今未见回音,也未见人来。
她一颗心七上八下有如悬旌,焦灼与期盼反复拉锯,揉成一团乱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前。
胡璇霍然起身,心口怦怦乱跳。
“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
一道清瘦的人影立在门口,逆着光瞧不清面目,但那身形轮廓她却再熟悉不过。
“师兄!”胡璇声音微颤,一颗悬了半月的心终在此刻落回了实处。
她几步抢上前去,待看清来人模样,不由得一怔。
不过半月未见,陈默竟似换了个人。
他瘦了许多,两颊微微凹陷,显得颧骨愈发突出,面色也有些苍白。
唯独那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两点寒星,又似两簇火苗,灼灼燃烧,透着一股执拗与狂热。
最古怪的,是他身后竟背着一柄剑。
那剑瞧来平平无奇,乃是凡铁所铸,剑鞘也无,剑身就那般赤裸裸地露着,上面锈迹斑斑,瞧来倒像是从哪个废铁堆里刨出来的古物。
“陈师兄,你这是……”胡璇满腹疑窦。
陈默并未答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他迈步入内,径直走到墙边,反手将背后那柄锈剑解下。
他的动作极是轻柔,甚至带着几分庄重,仿佛手中托着的并非凡铁,而是稀世神兵。
他将剑小心翼翼地靠墙立好,这才转过身来。
胡璇瞧着他这番举动,心中愈发好奇,但那源自身体深处的渴望却似藤蔓般疯长,早已将她的理智紧紧缠绕,再无暇思索旁的事。
她莲步轻移,反手将房门合拢,随即素手一挥,布下一道隔音禁制。
霎时间,房内光线一暗,气氛也随之变得暧昧不清。
“师兄……”胡璇吐气如兰,声线里带上一丝若有若无的颤音。
她主动挨了过去,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这般定定地望着他。
……
良久,云收雨歇。
胡璇斜倚榻上,云鬓散乱,意态慵慵。
她脸上潮红未褪,眼神迷离,似还沉在那极乐的余韵里,尚未回过神来。
这少年,比之上次手段似乎又“酷烈”了几分。
令她又怕,又爱,如同饮鸩止渴,明知是毒,却甘之如饴。
陈默则端坐在一旁的椅上,衣衫齐整,神情淡漠,与榻上那春色无边的景象格格不入。
他等了半晌,见胡璇仍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渐生不耐。
他此番前来,固然是为了“长期饭票”,却也不单是为此。
他要让她瞧瞧,自己已非吴下阿蒙!
“喂。”他冷冷开口。
胡璇被他这声一惊,仿佛从梦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向陈默,嗓音娇媚无力,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师兄……怎么了嘛?”
陈默站起身,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之色,道:“别躺着了,起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宝贝?”胡璇闻言一愣,随即会错了意。
她脸上飞起一抹酡红,声若蚊蚋:“师兄想明白了?虽然我完事了,但为师兄也不是不可以……”
话未说完,却见陈默已转身走到墙边,竟将那柄破烂铁剑重新拿在了手中。
胡璇脸上的红晕瞬间凝固,神情错愕:“师兄,你拿这铁疙瘩作甚?”
“看好了!”
陈默并不解释,只沉声喝道。
他深吸一口气,退开数步,在房中那片空地上站定。
他双手握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庄重与虔诚,仿佛即将要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他要开始了。
他要向这个女人展示自己这半月来的苦修成果!
他要让她晓得,自己除了能让她在榻上欲仙欲死,更是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剑修”!
他闭上双目,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老修士指点的几个动作。
“左足向前,剑指眉心!”
陈默猛地大喝一声,左足向前重重一踏,摆出了一个他演练了成千上万次的起手式。
这架势,在他想来是稳如磐石,气势雄浑。
然而,落在榻上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胡璇眼中却显得滑稽无比,错漏百出。
那马步虚浮无力,身形僵硬如铁,门户大开,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破绽。
更可笑的是,他手中那柄剑抖个不停,便似得了羊癫疯一般。
胡璇强忍笑意,以手掩口,想瞧瞧这少年究竟要弄出什么玄虚。
陈默哪里晓得胡璇心中所想,他已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剑道世界里。
“沉腰,转腕!”
他又是一声大喝,强行扭动腰身与手腕,摆出一个别扭至极的姿势。
筋骨间熟悉的刺痛感再度传来,他却只觉通体舒泰,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右跨,前倾,刺!”
随着这最后一声暴喝,他双目怒睁,猛地向前递出了一剑!
这一剑,他实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更将体内那为数不多的真气尽数灌注其中。
他心中期盼,这一剑能有石破天惊之效,纵然不能,至少也该带起一阵凌厉剑风,方不负自己半月苦功。
岂知现实与他所想有天壤之别。
他这姿势本就大谬,发力更是错得离谱,一身力气尽数散在空中,没半分凝聚于剑尖。
那柄可怜的铁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软弱无力的弧线,“噗”的一声轻响,连风声也未带起。
他自身反因用力过猛,重心不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个嘴啃泥。
满室死寂。
陈默拄剑而立,气喘吁吁,脸上因发力而泛起一层薄红。
他却丝毫不觉尴尬,反而自我感觉好到了极点。
他缓缓转过头,用一种充满期盼的眼神望向床上的胡璇。
他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用一种自以为高深莫测的语气问道:“你看我这闭关的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