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回春园万籁俱寂。
白日里劳作的杂役早已力竭神疲,各自沉入梦乡。
陈默僵卧石床,却是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他探手入怀,指尖触及那块微凉木牌,心头便是一热。
六百点贡献。这数字似有千钧之重,让他心跳骤然加剧。
比五百多一百,总该能兑换一本功法了吧?
明日,只需寻到刘管事说明情况,他便能登上那通往玉骨楼的石阶,求取仙法,从此将性命握于自己手中。
此乃他唯一的活路。
他强抑心头激荡,暗下决心,明日一早便去,一刻也不能再等。
正当他神思恍惚,将入梦乡,门上忽传来三下极轻的叩击之声,一缓两急,在这寂静中显得诡异无比。
陈默心头一凛,睡意顿消,浑身寒毛倒竖。
谁?莫非是刘管事深夜到访?
这木门,他自己加了个门栓,旁人是不知道的。
直接这般敲门,定是提前踩好了点。
他不敢多想,连忙屏住呼吸,蜷起身子,侧耳倾听门外动静。
门外沉寂片刻,忽有一个女孩声音颤抖着传来:“陈默师兄……你在么?我是……翠儿。”
翠儿?
陈默脑中闪过一个面带菜色的瘦弱身影,与他同期入园,同为杂役。
平日素无交集,她三更半夜前来,所为何事?
此地人心险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默心中警惕大起,依旧默不作声。
门外那女孩听不见回应,似是急了,声音带上哭腔,更显凄楚:“陈默师兄,求你开开门……我……我害怕。”
这哀求声柔弱无助,若是从前,陈默或已心软。
可在此地,这声音只让他心头发冷。
他沉默半晌,终是冷冷开口:“何事?”
门外女孩闻声,如蒙大赦,急道:“是小胖子和小王爷他们……说今晚要来寻我……我不敢独处,求师兄让我躲上一躲,天亮便走。”
又是那几人。
陈默眉头一皱,心中疑窦更深:“杂役中不乏身强力壮之人,为何偏来寻我?”
门外一时无言,只余压抑的抽泣。
良久,翠儿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他们……我信不过。我若寻他们,与自投罗网何异?这批新人中,唯有师兄你……是个老实人,肯下苦功,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你得了刘管事看重,他们不敢动你。求师兄……救我一救。”
老实人?
陈默心中一阵冷笑。
在这回春园,老实人便是死人,便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明日便要踏上青云路,岂能在这节骨眼上自惹麻烦?
他心肠一硬,断然回绝:“你走罢,我无能为力。”
“别!”门外翠儿闻言大急,不再叩门,转而用手拍打门板,哭喊起来:“陈默,你不能见死不救!你若不让我进去,他们真会来的!难道你忍心看我被他们害了么?”
哭喊声凄厉尖锐,在这夜里传出甚远。
“闭嘴,嚷嚷什么!”陈默低声喝道。
“那你让我进去!”翠儿抓住他软肋,拍门更响。
陈默只觉头疼欲裂,暗道一声“麻烦”。
此事若惊动了旁人,反为不美。他思量再三,终是起身,缓缓抽开门栓。
“吱呀”一声轻响。
他拉开一道仅容一人的门缝,冷声道:“进来,不许作声。”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已从门缝中飞快闪入,带进一股寒风。陈默不敢耽搁,立时将门关上。
屋内,重又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甫一入室,一股淡淡的皂角气便传入鼻中,那是杂役浆洗衣物所用。
气味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儿家幽香,以及因惊惧而起的些微汗意。
陈默心头微感不适,身形已不着痕迹地朝后退开两步,后心贴上石壁,与那女孩隔开了数尺之遥。
他语声如冰:“你就在门边地上待着,不许乱走,更不许出声。待天亮鸡啼,自行离去。”
黑暗里寂然无声,翠儿并未答话。
只听得窸窸窣窣一阵轻响,乃是衣衫摩挲。
随即,陈默心头一凛,只觉那道瘦弱身影竟未在门口停留,反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步步径直朝他所立之处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