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的日子,没有温情,只有生存。
每一天,都在重复着搜寻、警戒、猎杀与被猎杀的循环。
苏冉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精准而冷漠地执行着维持生命的必要程序。
食物来源依旧不稳定。
变异鼬鼠和甲虫并非随处可见,她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更多“非常规”的选择。
一些韧性极强的、带着苦涩味道的草根;某些看起来勉强可以入口的、颜色可疑的真菌(她依靠生命感知仔细甄别其能量属性,避开那些明显带有毒素或强烈精神污染的);
甚至偶尔能找到的、被其他掠食者啃噬后剩下的、早已腐败的动物残骸上刮下来的些许碎肉……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生理性的不适和心理上的麻木。
味蕾似乎已经失去了辨别美味的功能,只剩下对“能量摄入”的机械反馈。
水源更是稀缺。她找到的那处小小的、几乎停滞的泥塘,水质浑浊,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说不清的异味。
她只能用破布简单过滤,然后煮沸——燃料的获取同样艰难,她必须精打细算地使用每一根捡来的枯枝。
受伤成了家常便饭。
不是在攀爬废墟时被尖锐的金属划破皮肤,就是在与小型变异生物搏斗时留下抓痕咬伤。
她没有足够的药品,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处理——用煮沸过的水冲洗,然后用火燎一下伤口边缘权当消毒,再撕下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衣物勉强包扎。
疼痛,从最初的难以忍受,渐渐变得习以为常。
她不再因为伤口而皱眉,只是冷静地评估伤势的影响,然后采取必要的措施。
仿佛那具饱经创伤的身体,不再完全属于她自己,而只是一件需要维护的工具。
“生命感知”的运用越发纯熟。
范围扩展到了十五米左右,精度也提高了不少。
她不仅能感知到生命的存续,甚至能大致判断其强弱、状态(饥饿、受伤、警惕等)以及潜在的威胁等级。
这让她避开了好几拨游荡的小型尸群,也提前发现了潜伏在暗处的、更具攻击性的变异生物。
她不再轻易出手,每一次行动都经过权衡。
如果目标的威胁大于收益,或者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隐匿或远离。
心,在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在一次次独自舔舐伤口,在一次次为了果腹而吞咽难以下咽的东西的过程中,如同被荒野的风沙反复打磨的石头,逐渐失去了柔软的温度,变得冷硬。
她很少再去回想过去。
沈墨尘、林薇、东部基地…… 那些名字和面孔,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偶尔在夜深人静,被寒冷和孤寂包裹时,那些记忆的碎片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但带来的不再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或刻骨铭心的恨意,而是一种极其淡漠的、仿佛在看别人故事的疏离感。
恨,需要能量。
而她现在,连维持生存都已竭尽全力,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恨任何人。
她甚至很少去感知腹中的孩子。
并非不关心,而是一种…… 近乎残忍的理智。
她知道他(她)还在,那团生命光辉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存在着,这就够了。
过度的关注和情感投入,在这种环境下,是一种奢侈,也可能成为软弱的根源。
她必须像荒野中的孤狼一样,将所有情绪深深埋藏,只留下猎食者的冷静与警惕。
这一天,她在搜寻物资时,感知到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能量波动,其中夹杂着人类惊恐的情绪碎片。
她立刻隐匿身形,悄然靠近。
只见一小群大约五六只活尸,正在围攻一个穿着破烂、看起来像是拾荒者的男人。
男人手中只有一根削尖的木棍,挥舞得毫无章法,身上已经多处挂彩,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苏冉隐藏在断墙后,冷静地观察着。
救,还是不救?
救,意味着暴露自己,消耗体力,甚至可能受伤。
而且,救下来之后呢?
对方是敌是友?
是否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在这末世,人心往往比活尸更可怕。
不救,她可以安然离开,继续自己的求生之路。
那个男人的生死,与她何干?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如同冰封的湖面。
脑海中迅速计算着利弊。
最终,在那男人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一只活尸的利爪即将撕开他喉咙的瞬间,苏冉动了。
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她看到了男人掉落在地上的那个背包,鼓鼓囊囊,似乎装着不少东西。
而且,那群活尸的注意力完全被男人吸引,背对着她。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获取额外资源,并且风险相对可控的机会。
她如同鬼魅般从掩体后冲出,军刀在灰暗的天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
她没有去管那个男人,而是精准而高效地,从背后袭击那些活尸!
“噗!噗!噗!”
刀锋切入腐朽躯体的声音接连响起。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刀都直奔要害,没有丝毫多余。
几乎是在几个呼吸之间,三四只活尸就已经倒地。
剩下的两只活尸反应过来,嘶吼着转向苏冉。
但她早已计算好了退路,利用废墟的地形且战且退,将军刀和随手捡起的碎石作为武器,很快便将剩余的两只也解决了。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分钟。
那个男人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她,脸上混杂着感激和恐惧。
苏冉没有看他,径直走到那个背包前,用刀挑开。
里面有一些发霉的饼干什么的,一小瓶未开封的清水,还有几块看起来像是金属零件的东西。
她只拿走了清水和那块看起来最完整的饼干,将背包扔回给男人。
“不想死,就赶紧离开这里。血腥味会引来更多东西。”
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没有任何情绪。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迅速消失在了废墟的阴影中,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男人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的背包和尸体,脸上表情复杂。
苏冉快速远离了那片区域,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才停下来。
她拧开那瓶清水,小口地喝着,感受着久违的、相对纯净的液体滑过喉咙。
她救了他,但并非出于善意。
她拿走了部分物资,但留下了大部分。
她提醒了他危险,但毫不关心他后续的死活。
她的心,像手中这块冰冷的压缩饼干,坚硬,干涩,只为了提供生存所需的能量而存在。
情感是奢侈品,善意是陷阱。
只有变得足够冷硬,才能在这片吃人的荒野中,活得足够久。
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而漠然。
心逐渐冷硬。
不是选择,而是生存下去…… 必须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