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峡谷”的边缘比苏冉预想的更加荒凉。
嶙峋的怪石如同大地裸露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与辐射尘埃混合的刺鼻气味,连风刮过岩缝的声音都带着呜咽,仿佛无数亡魂在低泣。
苏冉小心翼翼地沿着峡谷边缘行进,【基础环境侦测】全力开启,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与潜在危险。
这里的辐射浓度确实很高,即使以她经过强化的体质,皮肤也传来微微的刺麻感。
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能量(或许是胎儿主动分担了一些?)来抵御这种持续性的环境侵蚀。
孕期的疲惫和不适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被放大。
她强忍着又一波翻涌上来的恶心,靠在一块巨石后短暂休息,从行囊中取出最后一点能量块茎,小心地啃噬着。
温润的能量流入体内,勉强压下了身体的不适,也让她感觉到腹中那股隐晦的“渴望”稍稍平息。
就在她准备继续前进时——
一种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触动,从下腹部传来。
不是肠胃的蠕动,不是肌肉的痉挛。
那感觉如同一个小小的水泡在深处悄然破裂,又像是一尾极小的鱼儿,用尾鳍轻轻扫过了子宫的内壁。
苏冉整个人瞬间僵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到了那刚才传来异样感觉的地方,等待着,近乎惶恐地等待着。
几秒钟后,那触动再次传来。
咚。
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懵懂的生命力。
是胎动。
真正的、来自另一个独立生命的主动触碰。
不同于之前感知到的心跳,那更像是一种客观存在的证据。
而此刻的胎动,是互动,是宣告,是那个在她体内悄然成长了数月的生命,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告诉她——“我在这里”。
一股极其复杂、汹涌的情感洪流,在这一刹那冲垮了苏冉一直紧绷的心防。
最初是震惊和茫然,仿佛一直存在于理论中的东西突然变成了现实。
随即涌上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生物本能的连接感。
这个孩子,不再仅仅是一个概念,一个负担,一个秘密。
它是一个真实的、会动的、与她血脉相连的存在。
紧接着,是更深沉的恐惧。这动起来的生命,让那份守护的责任变得更加具体和沉重。
它如此脆弱,却又如此特殊,她真的能在这吃人的末世里护它周全吗?
然而,在这些纷乱的情绪底层,一种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暖意,如同冰原下的地热,悄然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奇异的慰藉,在这片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荒野中,她是孤独的,却也不再是绝对的孤独。
她缓缓地、极其小心地伸出手,隔着粗糙的布料和斗篷,轻轻覆上刚才胎动的位置。
掌心下,是她自己温热的腹部,以及那里面正在发生的、微不足道却撼动她整个世界的奇迹。
没有再次的胎动传来,那个小生命似乎只是短暂地苏醒,打了个招呼,便再次沉入安眠。
但苏冉维持着那个姿势,在巨石投下的阴影里,站了许久。
风声依旧呜咽,辐射尘依旧刺鼻,前路依旧危机四伏。
可有什么东西,在她内心深处,已经悄然改变了。
她依旧警惕,依旧理智,依旧明白前路的艰险。
守护这个秘密的负担并未减轻,反而因为这次真实的触碰而加倍。
但那份支撑着她的求生欲,不再仅仅是冰冷的责任和钢铁的意志。
它融进了一丝柔软的、属于母性的坚韧。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被遮掩的腹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说道:
“我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蕴含了千言万语。
我知道了你的存在,我知道了你的动静,我知道了我要守护的是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味的冰冷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坚定。
只是那坚定之中,少了几分被迫迎战的戾气,多了几分主动前行的沉着。
胎动的初觉,如同在荒芜心田上投下的一颗种子。
恐惧与温暖交织,责任与牵绊共存。
她再次拉紧兜帽,迈开脚步,向着“哭泣峡谷”那未知的深处,继续前行。
这一次,她的步伐似乎更加沉稳,因为她的战斗,不再只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