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指向城市边缘,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化工厂区。巨大的锈蚀管道如同僵死的巨蟒缠绕着沉默的厂房,破碎的窗户像骷髅的黑眼窝,空洞地凝视着夜空。子时将近,月明星稀,清冷的光辉洒在这片工业废墟上,非但没有带来光明,反而更添几分鬼气森森。
林晚星独自一人,站在厂区入口处的阴影里。夜风吹拂着她的发梢,带来铁锈和化学试剂残留的刺鼻气味。她紧握着口袋里的“守心玉”,按照沈墨初的指导,维持着一个稳固而内敛的精神屏障。她的心跳得很快,既有对未知的恐惧,更有对姐姐真相迫近的紧张。沈墨初和他的支援小组应该已经就位,潜伏在周围的黑暗里,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她知道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但作为诱饵,她必须踏入这片险地。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迈步走进了废弃厂区。
脚下是碎石和杂草,每一步都发出窸窣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她的感知能力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被主动激发,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四周。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残影信息——工人们昔日劳作的汗水与疲惫、机器轰鸣的喧嚣、以及工厂衰败时的无奈与失落。但这些都属于过去,沉淀而平和。她需要寻找的,是最近留下的、不和谐的“痕迹”。
按照坐标的精确指引,她来到了厂区深处,一个曾经应该是原料仓库的巨大车间前。车间的铁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就是这里了。
林晚星停在门口,再次确认了一下精神屏障的稳固,然后,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车间内回荡,令人牙酸。
车间内部空间极大,挑高惊人,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投射下几道惨白的光柱,如同舞台的追光灯,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大部分区域都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废弃的反应釜和传送带的轮廓,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骸。
在车间中央,最大的一道光柱下,摆放着一把孤零零的金属椅子。椅子上,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林晚星警惕地环顾四周,车间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心跳和呼吸的声音。她缓步向中央走去,脚步声在空旷中产生回音。
走近了,她才看清,椅子上放着的,是一个老式的、带有显示屏的便携式录像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暂停画面。而录像机的旁边,则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小缕用红绳系着的、乌黑的长发。
那是……姐姐林朝月的头发!晚星绝对不会认错!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强忍着立刻冲过去的冲动,再次仔细感知周围。没有活人的气息,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只有一种……冰冷的、被精心擦拭过的痕迹,仿佛有人提前清理了现场,抹去了绝大部分个人残留。
她走到椅子前,目光首先落在那个玻璃瓶上。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地触碰冰凉的瓶身。
没有预想中的残影冲击。这缕头发被处理过,上面附着的属于姐姐的个人情感信息非常微弱,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净化”了。这反而更不寻常。
她的目光转向那个录像机。屏幕上暂停的画面,正是匿名信息里那张偷拍照的清晰版本——姐姐林朝月站在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手里拿着那个装有暗影流动物质的容器,她的表情……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探究与决绝的复杂神情。
林晚星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录像机的播放键。
屏幕亮起,开始播放一段视频。视频的拍摄角度有些歪斜,像是偷拍。画面中,林朝月似乎正在与一个背对镜头、穿着白大褂的人交谈,声音经过处理,模糊不清。但从肢体语言可以看出,谈话并不愉快,甚至有些激烈。随后,林朝月拿出了那个容器,似乎在质问对方。穿白大褂的人猛地转身,虽然面部被打上了马赛克,但能感觉到他的愤怒。紧接着,画面剧烈晃动,似乎发生了争执,容器脱手掉在地上,里面的暗影物质流淌出来,如同活物般扭动,迅速渗入地面消失。最后画面定格在林朝月惊愕和一丝……了然的脸上,然后屏幕一黑,视频结束。
视频提供的信息有限,但确认了几点:姐姐确实在主动调查与“影蜕”相关的事情;她与某个研究人员(很可能是白家的人?)发生了冲突;那个装有暗影物质的容器被意外打破。
但这并不能解释她的死因。
就在这时,录像机的屏幕再次亮起,自动播放了第二段视频。这一次,画面稳定,是一个戴着兜帽、完全看不清面容的人,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声音经过了严重的电子合成:
“林晚星,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你姐姐触碰了她不该触碰的秘密,关于‘完美影蜕’的实验。她天真地以为可以揭露真相,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实验的一部分。”
合成声音冰冷而毫无起伏。
“白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有人渴望控制,有人渴望超越。而你,特殊的‘调和者’,是这场进化中最重要的催化剂。想要知道你姐姐死亡的完整真相吗?想要知道她现在……真正的状态吗?”
合成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
“加入我们。摆脱沈墨初那套过时的守护理念。只有我们,能给你真正的答案,也能让你发挥出真正的潜力。否则,你姐姐的现在,就是你的未来。”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录像机的屏幕暗了下去。
林晚星站在原地,浑身冰冷。信息量巨大,让她的大脑一片混乱。白家内部有分歧?“完美影蜕”?姐姐成了实验的一部分?甚至……姐姐现在可能并非简单的死亡?
“砰!”
一声突兀的枪响,打破了车间的死寂!不是普通的枪声,而是安装了消音器后沉闷的击发声!
子弹并非射向林晚星,而是打碎了她头顶上方不远处一个悬挂的锈蚀铁钩!铁钩连同连着的一小段链条呼啸着坠落,砸在她脚边不远处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火星和尘土!
是狙击手!在警告她!或者,是在逼迫她做出选择!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林晚星感觉到周围原本平静的残影信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剧烈波动起来!不是来自过去,而是刚刚产生的!充满了恶意、束缚与冰冷的监视感!
陷阱启动了!
她猛地抬头,只见车间四周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数个穿着深灰色制服、戴着夜视仪的身影——白家的观察者!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幽光,对准了她。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在车间的几个制高点上,她也感觉到了瞄准镜的反光!
她被包围了!对方显然知道沈墨初可能埋伏在外,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局!目标就是逼她与沈墨初分开,或者在她心神动摇时强行带走她!
“林晚星!趴下!”
沈墨初的声音通过她耳中一个微型的通讯器传来,带着急促!
与此同时,车间外也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能量武器交火的声音!沈墨初和支援小组与外围的白家人员交上火了!
车间内的观察者开始收缩包围圈,他们步伐统一,动作精准,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
林晚星心脏狂跳,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她迅速躲到旁边一个巨大的废弃反应釜后面,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她不能被抓住!她还要弄清楚姐姐的真相!
她集中精神,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她“看”到那些观察者身上散发着冰冷的、程序化的意念,如同执行指令的机器人。她也“看”到,在这个车间的某些角落,布置着一些不起眼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装置——是能量干扰器和精神压制器!难怪沈墨初的支援没有立刻冲进来!
必须破坏这些装置!
林晚星的目光快速扫视,锁定了一个安装在对面钢梁上的、类似摄像头的精神压制器。她尝试集中精神,想象自己的意念如同一根无形的针,刺向那个装置的核心!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主动运用能力进行“攻击”,极其生疏。精神力的凝聚异常艰难,如同在泥潭中挥拳。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但咬牙坚持。
“嗡……”
那个精神压制器微微震动了一下,表面的指示灯闪烁起来,似乎受到了干扰,但并未失效。
“发现精神干扰源!在反应釜后!抓住她!”一个观察者发现了异常,立刻发出指令,数人朝着林晚星藏身的位置包抄过来!
林晚星心中一惊,正欲再次尝试,眼角余光却瞥见,在自己侧后方不远处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用粉笔画出的、与之前在老人窗框上发现的类似的扭曲符号!
而此刻,那个符号正散发着微弱的、肉眼难见的幽光!一股冰冷的、非人的窥视感,再次锁定了她!
是那个进行“影蜕”实验的幕后黑手!他(它)也在这里?!或者说,他(它)的力量,通过这个符号延伸到了这里?
前有白家观察者围捕,侧有未知的神秘威胁,外面还在交火……
林晚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车间一侧的墙壁猛地被炸开一个大洞!烟尘弥漫中,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手持双刃的身影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刀光闪烁间,两名靠近晚星的白家观察者手中的武器应声而断!
是顾云深!他怎么来了?!
顾云深看都没看林晚星,对着通讯器(或许是公共频道)狂傲地笑道:“沈墨初!你的人在外面磨蹭什么?里面的杂鱼,我帮你清理了!那个小‘钥匙’,可别让他们弄坏了!”
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车间内的围捕节奏!白家观察者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强敌!
混乱,给了林晚星一丝喘息之机!也给了外面沈墨初的支援小组突破干扰的机会!
激烈的混战,在这废弃的车间内骤然爆发!
而林晚星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地面上那个散发着幽光的扭曲符号,以及符号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缓缓从阴影中升起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黑色人形轮廓**……
那个轮廓,正对着她,伸出了如同流动沥青般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