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垣司的议事厅里，烛火跳动得格外急促，映着墙上挂着的九域舆图，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青珞坐在主位旁的木椅上，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巡逻执律卫刚送来的急报，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垣都西郊、南郊接连出现蚀妖踪迹，数量较往日翻倍，且行动诡异，似有统一调度。”
这张纸条像颗石子，砸在本就紧绷的气氛里。距离十五子时唤醒陨星母石只剩三天，昙主没动静，幽昙的人没动静，反而蚀妖频繁出没，怎么看都透着股反常的诡异。
“肯定是昙主搞的鬼！”赤炎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茶水晃出大半，“他知道正面打不过我们，就派蚀妖出来捣乱，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耽误十五的行动！”
羽商摇着扇子，指尖点在舆图上西郊的位置，语气里没了往日的玩世不恭：“这话没错，但有点奇怪。西郊是断龙崖方向，南郊靠近边防军据点，这两个地方一东一西，蚀妖要是想捣乱，应该集中在垣都城内，或者守垣司附近，没必要分兵两处。”
青岚站在舆图前，手指顺着西郊、南郊的路线划了条弧线，眉头皱得很紧：“我倒觉得，他们不是想捣乱，是想‘封路’。你们看，西郊通往断龙崖暗河，南郊是瀚海脉边防军支援的必经之路，昙主让蚀妖守住这两个地方，分明是想在十五那天，切断我们的退路和援军。”
这话让众人心里一沉。如果青岚说得对，那昙主的布局远比他们想的更深——不仅要在暗河设伏抢陨星母石，还想把他们困死在里面，连救援的机会都不给。
“张爷爷那边有消息吗？他当年和蚀妖打过交道，说不定知道昙主操控蚀妖的法子。”青珞抬头看向门口，语气里带着点期盼。自从暗堡救出张爷爷，经过净化散调理，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只是身体还虚弱，大多时候都在静养。
话音刚落，就见小桃扶着张爷爷走进来。张爷爷比前两天精神了些，只是走路还需要人搀扶，身上裹着件厚厚的棉袍，脸色依旧苍白。他在青岚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咳嗽了几声，才缓缓开口：“昙主操控蚀妖的法子，是从陨星母石的力量里衍生出来的。当年他跟着老监军在陨渊，就偷偷用秽气养过蚀妖，还摸索出了‘唤妖符’，能让蚀妖听从指令，甚至……能让蚀妖进化。”
“进化？”墨尘突然开口，手里的陨铁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着，“是变得更强，还是有其他能力？”
“不仅更强，还能模仿人的动作，甚至简单的语言。”张爷爷的声音带着点颤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场景，“当年有个执律卫，就是被进化后的蚀妖冒充，混进了我们的队伍，差点把陨星母石的线索泄露给昙主。那蚀妖的皮肤、声音，甚至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和真的执律卫一模一样，要不是最后被墨老大人用陨铁玉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这话让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如果蚀妖能模仿人，那他们身边的人，会不会有被冒充的？青珞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赤炎、羽商，又看了看墨尘——他们都是和她并肩作战过的人，可一想到“模仿”二字，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警惕。
“别慌。”青岚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安抚道，“墨尘的陨铁玉能识破蚀妖的伪装，之前司库古籍里记载过，陨铁玉的蓝光遇到蚀妖的秽气，会发出‘滋滋’的声响，而且进化后的蚀妖，灵气波动再像人，也会带着一丝秽气残留，月魄玉能感应到。”
墨尘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块小小的陨铁玉碎片，递给青珞：“你带在身上，不管遇到谁，只要觉得不对劲，就用这个碰一下，要是有异动，立刻示警。”
青珞接过碎片，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了些。她想起之前在陨渊，月魄玉能感应到秽气，确实从未出过错。可心里的那丝疑虑，还是像根细刺，扎得人不舒服——信任这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哪怕只是小小的怀疑，也很难立刻抚平。
“我们得先搞清楚，现在外面的蚀妖到底是什么类型。”青岚打破沉默，将舆图上的两个红点圈了起来，“我派两队执律卫分别去西郊和南郊探查，重点看蚀妖的形态、行动模式，还有是否有幽昙的人在背后指挥。墨尘，你能不能做些能快速分辨蚀妖的法器？给探查的执律卫每人带一个，安全些。”
“我现在就去做。”墨尘立刻起身，手里的陨铁笔往桌上一放，“用陨铁粉和净化草混合，做成‘蚀妖预警符’，遇到秽气就会发光，简单易携，半个时辰就能做二十个。”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张爷爷喊住：“等等，墨尘小子，你记得在符里加一点陨泉的水。昙主现在操控的蚀妖，可能沾了陨星母石的灵气，普通预警符不一定能检测出来，陨泉水能中和母石灵气，让预警更准确。”
墨尘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出议事厅，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透着股不容耽误的急切。
“我们再说说应对之策。”青岚的目光扫过众人，“假设蚀妖真的是在封路，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提前清剿蚀妖，打开通道；二是另寻退路和支援路线。但提前清剿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昙主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他的计划；另寻路线又怕时间不够，而且未必安全。”
“我觉得可以双管齐下。”羽商突然开口，扇子在舆图上敲了敲，“派少量精锐执律卫，跟着墨尘做的预警符，去清剿西郊、南郊的蚀妖主力，动静别太大，假装是常规巡逻时遇到的；同时，让阿霜带着赵五，去瀚海脉边防军据点传信，让他们提前换一条隐秘路线支援，避开南郊的蚀妖。”
他顿了顿，补充道：“赵五熟悉皇室和幽昙的联络方式，阿霜懂净化术，还认识她爹当年的一些旧部，两人一起去，既能保证安全，也能让边防军信服。”
青珞点了点头，觉得这个计划很稳妥：“羽商说得对，这样既不会打草惊蛇，又能保证退路和援军。赤炎，你带五个执律卫去西郊，我带五个去南郊，我们速战速决，尽量在天亮前回来，别耽误十五的准备。”
“不行！”赤炎立刻反对，“南郊的蚀妖数量多，你一个人去太危险！我去南郊，你去西郊，西郊离断龙崖近，相对安全些。”
“我去南郊更合适。”青珞坚持道，“我的月魄玉能引琉光，清剿蚀妖更快，而且我带着墨尘给的预警符和陨铁碎片，不会有事的。你去西郊，顺便探查一下暗河入口的情况，看看昙主有没有提前设其他埋伏。”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青岚拍板：“就按青珞说的来。赤炎，你带执律卫去西郊，重点探查暗河入口，蚀妖能清就清，不能清就暂时拖住；青珞，你去南郊，速战速决，尽快回来，我们还要汇总情况，调整十五的计划。羽商，你留在守垣司，盯着垣都城内的动静，一旦发现异常，立刻用信号弹联系我们。”
“好！”众人齐声应道。
出发前，青珞去了趟墨尘的工坊。工坊里灯火通明，墨尘正坐在石台前，快速地将陨铁粉、净化草和陨泉水混合，用陨铁笔蘸着，在黄色的符纸上画着复杂的纹路。他的动作又快又准，符纸上的纹路没有一丝偏差，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
“还没好吗？”青珞轻声问道。
墨尘头也没抬，手里的动作不停：“快了，再等十分钟。”他指了指石台上已经做好的十几张符，“这些你先拿着，剩下的我做好了让小桃给赤炎送过去。”
青珞拿起一张符，符纸带着淡淡的陨泉水清香味，上面的纹路泛着微弱的蓝光，显然是蕴含了灵气。她看着墨尘专注的侧脸，心里的暖意又涌了上来——这个总是沉默的人，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他们最坚实的支撑。
“小心点。”墨尘突然开口，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抬头看向她，眼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忧，“南郊的蚀妖可能更凶，遇到打不过的情况，别硬拼，先撤回来，我会带着法器去支援你。”
“我知道了。”青珞笑了笑，把符纸收好，“你也别太累了，做完符就休息会儿，十五还要靠你呢。”
墨尘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画符，只是耳根悄悄泛红，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
走出工坊时，夜色正浓。青珞带着五个执律卫，骑着快马往南郊赶去。夜风迎面吹来，带着点草木的清香，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秽气——月魄玉在怀里轻轻发烫，提醒她，蚀妖离得不远了。
南郊的树林里，静得可怕，连虫鸣声都没有。青珞让执律卫们放慢脚步，每人手里拿着一张预警符，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一张预警符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的蓝光，紧接着，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准备！”青珞低声喝令，引动月魄玉，琉光在指尖凝聚。
草丛里钻出几只蚀妖——和平时见的不一样，这些蚀妖的体型更大，皮肤呈灰黑色，上面布满了类似星陨碎片的纹路，眼睛泛着红光，看起来格外凶戾。它们看到青珞等人，没有立刻扑上来，反而围成了一个半圆，像是在等待什么指令。
“果然有问题！”青珞心里一沉。普通蚀妖都是横冲直撞，这些蚀妖却懂得布阵，显然是被人操控着。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蚀妖们像是接到了命令，同时扑了上来，爪子上带着黑浊的秽气，刮过空气发出“嘶嘶”的声响。
“琉光！”青珞大喊一声，指尖的白光射向最前面的蚀妖。琉光击中蚀妖的胸口，瞬间炸开，黑浊的秽气“滋滋”冒黑烟，蚀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执律卫们也纷纷动手，预警符贴在蚀妖身上，发出刺眼的蓝光，蚀妖们像是被灼烧般，纷纷后退。可蚀妖的数量太多，倒下一只，又冲上来两只，很快就把青珞等人围在了中间。
青珞的后背渐渐渗出冷汗，月魄玉的灵气在快速消耗，后背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知道，不能再这样耗下去，必须找到操控蚀妖的人。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树林深处的一棵老槐树上——那里的秽气最浓，而且隐约能看到一个黑影，正躲在树后，手里拿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
“就是他！”青珞心里一动，引动最后一丝灵气，琉光化作一道利剑，射向老槐树的方向。黑影没想到她会突然攻击，惊呼一声，转身就想跑，却被琉光击中了肩膀，摔在地上。
哨声停了，蚀妖们的动作瞬间变得混乱，不再像之前那样有组织。青珞趁机大喊：“大家集中火力，清剿剩下的蚀妖！”
执律卫们士气大振，手里的长刀配合着预警符，很快就把剩下的蚀妖清理干净。青珞走到黑影身边，踢掉他手里的哨子——是个用星陨碎片做的哨子，上面刻着幽昙的昙花标记。
“你是谁？为什么操控蚀妖封路？”青珞用长刀指着他的喉咙，语气冰冷。
黑影挣扎着抬起头，脸上带着个狰狞的面具，正是幽昙的普通成员：“昙主大人说了，你们这些人，都活不过十五！陨星母石是大人的，九域也是大人的！”
青珞没再问，让执律卫把他绑起来，带回守垣司审问。她抬头看向夜空，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南郊的蚀妖清剿完了，不知道西郊的赤炎怎么样了。
回到守垣司时，赤炎也刚回来，身上沾着不少秽气和血迹，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恶战。“西郊的蚀妖清完了，暗河入口暂时没发现其他埋伏，不过我在附近看到了幽昙的标记，昙主肯定已经在里面布置好了。”
青岚和羽商也迎了上来，羽商手里拿着张供词：“你们审出来的这个幽昙成员，已经招了。昙主让蚀妖封路，就是想在十五那天，把我们困在暗河，他已经在暗河深处设了‘陨星秽气阵’，还抓了些百姓，想用来祭阵，强化蚀妖的力量。”
张爷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昙主还是老样子，为了力量，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年他就是用这种法子，养出了第一批进化蚀妖，害死了不少执律卫。”
墨尘也从工坊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几个新做的护灵阵盘：“我又做了几个强化版的阵盘，能挡住进化蚀妖的攻击。还有，我在阵盘里加了唤灵符，遇到被困的百姓，能暂时护住他们的灵气，不让秽气侵蚀。”
青珞看着身边的众人，虽然疲惫，却个个眼神坚定。蚀妖的动向已经分析清楚，昙主的布局也渐渐浮出水面，虽然危机四伏，但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被动。
“十五的计划不变。”青珞深吸一口气，手里的月魄玉和陨铁碎片同时泛着光，“我们按原计划去暗河唤醒陨星母石，同时解救被困的百姓，破掉昙主的秽气阵。蚀妖和封路的问题已经解决，现在，我们只需要集中精力，应对暗河深处的决战。”
烛火依旧跳动，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议事厅里的气氛，不再是单纯的紧绷，更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坚定。青珞知道，这场决战不仅关乎陨星母石，关乎九域的安危，更关乎她在九域的归属感——她要和这些信任她、支持她的人一起，守住这片已经成为她“家”的土地，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情谊。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开始了，距离十五子时，也越来越近了。蚀妖的动向已经明晰，所有的准备都已就绪，接下来，就是直面昙主，直面这场注定惨烈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