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揉着咕咕作响的肚子，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办公室里那包孤零零的泡面，一边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完全沉浸在对食物的渴望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通风管道栅格缝隙里，一双闪烁着狡黠和恶作剧光芒的眼睛正悄悄地注视着他，一条细长的恶魔尾巴尖愉快地轻轻摆动了几下。
几分钟后，正在罗德岛舰船上层观景走廊里彳亍行走、欣赏着窗外星空的顾炎，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从下层区域传来的一声略显沉闷的爆炸声。
“嘭！”
紧接着，罗德岛内部通用的报警器立刻发出了尖锐而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两端闪烁起来。
顾炎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一下，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评价道：
“嗯，报警器响了，声音洪亮，反应迅速。这代表咱们罗德岛的报警系统是好的，没有偷工减料，质量过硬，值得表扬。”
他仔细辨别了一下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爆炸声大致是从博士办公室所在的区域传来，他脸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出所料”的淡定。
“没事了，没事了。”他仿佛在安慰并不存在的听众，又说了一句毫无实际意义的话，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沿着观景走廊向前走去，仿佛那刺耳的警报声只是背景音乐。
刚走到罗德岛顶层的一个开放式观景台，顾炎正准备对着广阔的天地做个伸展运动，活动一下筋骨，他随身携带的终端就震动了一下，收到了来自学生保罗的消息。
消息内容很简洁，主要是向顾炎汇报：便携式装甲的初步制造和基础组装已经基本完成，目前正处于最后的系统调试和外观封装阶段，需要顾炎这个总设计师过去进行最终的确认和验收。
顾炎看了一眼消息，脸上露出了对自己学生能力的信任。他懒得再跑一趟工程部，直接手指飞快地在终端上回覆道：
“我相信你们的能力和审美。最终确认就免了，直接把成品放到A7区的特种装备仓库里就行，做好登记。目前这玩意儿暂时用不到，先吃灰吧。不过，之后我可能会把你们几个核心成员叫到龙门，让你们亲身参与一些‘实战测试’。到时候你们谁想第一个体验这套新玩具，就自己先商量好，别打架。”
回覆完消息，顾炎感觉神清气爽。他一点都不着急，不急不慢地溜达到舰内生活区的某个小吃铺，买了两张刚出炉、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肉香和梅菜独特风味的烙饼。他一边啃着自己那张饼，一边拿着另一张，优哉游哉地前往罗德岛舰船的主要出入口大门。
在出口大厅，他正好碰到一名全副武装、正准备搭乘专用车辆外出执行巡逻任务的罗德岛干员。顾炎眼睛一亮，立刻凑了上去，将手里那张还没动过的、香喷喷的梅菜扣肉烙饼塞到了对方手里。
“兄弟，出勤啊？辛苦辛苦！这个拿着，路上垫垫肚子，算我请你的！”顾炎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那名干员愣了一下，看着手里香气四溢的烙饼，又看了看顾炎，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顾炎连推带攘地蹭上了他的出勤车。
“顺路顺路，捎我一程去龙门市区就行！”顾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副驾驶位上，系好安全带，继续啃着自己的饼。
那名干员看着自来熟的顾炎，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发动了车辆。他一边开车，一边也忍不住开始吃起那张烙饼，而且吃相颇为豪迈，看得旁边的顾炎心里有点发毛，生怕他注意力不集中把车开沟里去。
“嘿！顾大工程师，会选！”那名干员几口下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忍不住出声赞叹道，“这个梅菜扣肉馅的！深得我心！香，太香了！嘿嘿，尽管我刚吃过午饭没多久，但感觉好像又饿了！”
顾炎听到赞赏，立刻得意地拍了拍胸脯，饼渣差点掉一身：“那可不！论吃，我可是老吃家了！龙门哪家巷子深藏着好东西，我门儿清！”
在一种略显古怪但和谐的氛围中，车辆顺利抵达了龙门市区。顾炎与那名干员道别后，便分开了。
走在龙门的街道上，顾炎环顾四周。之前整合运动在贫民窟制造的骚乱和袭击，似乎并没有对这座庞大移动城市的繁华核心区造成任何影响。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商场、影院、游戏厅等各种娱乐设施门口人群爆满，喧嚣鼎沸。这热闹非凡的景象，直接让顾炎断了进去游玩的想法，他决定直接去办正事。
片刻后，顾炎的身影出现在了庄严肃穆的龙门近卫局总部门前。
门口执勤的近卫局成员看到有人靠近，立刻上前，例行公事地要求扫描身份条码。
那名近卫局成员拿着扫描终端，对着顾炎手腕上的身份码一扫，当终端屏幕上显示出顾炎的基本信息和隶属单位时，他的脸色瞬间一变，手一抖，差点把终端给扔了，下意识就想掉头跑回岗亭里。
倒不是因为顾炎在通缉名单上或者是什么极度危险人物，而是因为不久前发生在废弃矿场的那场战斗，尤其是顾炎如何把数百名整合运动成员骗得信仰崩塌、精神崩溃的“光辉战绩”，早已通过各种渠道在近卫局内部传开了，甚至衍生出了好几个夸张的版本。
据某个不可靠的小道消息称，当时龙门总督魏彦吾在收到关于此战的详细报告后，看着报告中关于顾炎“伪装潜入、散布假情报、带头冲锋、关键时刻背刺俘虏”的一系列操作，只是挑了挑眉，评价了一句：
“活整得挺花哨，就是跟他父亲以及他祖上相比，还差了点意思。毕竟他们家老祖宗当年可是差点把一次大规模犯边的乌萨斯集团军给杀到军官断层。嗯……好像他们家还有一位老祖，武力值不行，但智商奇高，把当时不可一世的维多利亚远征军骗得团团转，最后还没完，顺手把人家维多利亚皇室的一位公主给骗过来当了老婆。所以，这小子这点操作，真不算什么。”
这种“家学渊源”的背景，加上其本人极其抽象的行事风格，让近卫局的普通成员看到顾炎，本能地就想保持安全距离。
“那……那个，顾炎……顾炎先生，”那名近卫局成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但还是带着一丝紧张，“您……您来近卫局，可是代表罗德岛有事商议？”
顾炎看着对方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什么顾顾炎？你怎么不叫我绮良良？我是来找你们熊Sir，星熊警官的。”
“好……好的！请您跟我来！”近卫局成员不敢多问，也不敢多想“绮良良”是什么梗，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将顾炎引到了星熊的办公室。
看到推门进来的顾炎，正埋首于一堆文件山中、眉头紧锁的星熊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脸上忍不住露出错愕的神情：“顾炎？你怎么来找我了？”
“喂喂喂，熊sir，你这记性不行啊？”顾炎笑了笑，走到她办公桌前，“我们不是才约好要一起喝酒吗？我这不就带着好酒和诚意来了吗？你转头就忘了？”
星熊不得不承认，在听到“喝酒”这两个字，尤其是联想到顾炎之前提到的“卢卡斯特酿”和“芬里斯蜜酒”时，她的心脏确实不争气地加速跳动了一瞬，喉咙甚至不自觉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高强度处理文书工作带来的疲惫，确实需要一点酒精来舒缓。
可最终，理智和责任还是占据了上风。她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仿佛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文件和报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样，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副彻底燃尽了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唉……你看我像是能有时间去喝酒的样子吗？”她指了指那堆文件，“你难道……不用加班的吗？”
顾炎看着星熊这副被文书工作摧残的模样，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小会儿。为了不进一步打击这位看起来已经快到极限的鬼族女性，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用一种带着点同情又有点凡尔赛的语气说道：
“加啊，当然要加。我们罗德岛的工程师，理论上也是需要随时响应召唤，为维护舰船和装备奋战到深夜的。”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只不过呢……因为工程部里某些特别的人，尤其是一些思维比较……跳跃、想法比较……奇特的工程师，他们经常会冒出一些惊世骇俗、可能危及舰船安全的‘奇思妙想’。所以，我们敬爱的凯尔希医生，为了罗德岛的总体安全着想，就特意列了一个‘重点关注名单’。”
顾炎摊了摊手，继续说道：“名单上的工程师，被明令禁止加班——即使自愿加班也没有任何加班费，而且还需要自己支付加班期间产生的额外能源消耗，比如电费。美其名曰：‘降低不可控风险’。”
“呵呵……真羡慕你们罗德岛这些‘名单上’的工程师。”星熊闻言，发出了发自内心的、充满羡慕的叹息，但随即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顾炎，语气带着探寻：
“斯……等等！你……你该不会也在这个名单里面吧？”
顾炎脸上露出了一个“你懂的”表情，含糊其辞地回答道：“呃……这个么……怎么说呢……嗯，如有。”
星熊：“……”
她看着顾炎那副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顿时更加无语了。合着这家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行吧……”星熊重新瘫回椅子上，生无可恋地看着文件山，“现在恐怕是真没办法和你去喝酒了，我正在被我的上司狠狠压榨，这些文件不处理完，怕是连觉都没得睡。”
顾炎顺着星熊哀怨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就在隔壁的、同样亮着灯的办公室，透过玻璃墙能看到陈晖洁也正伏案疾书，脸色比星熊好不到哪里去。
顾炎笑呵呵地说道：“行吧，看来问题的根源在那边。我去找她谈谈，看看能不能给我们熊sir争取点‘饮酒自由’。”
说罢，他留下星熊继续与文件搏斗，自己则转身走向了陈晖洁的办公室，抬手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陈略显疲惫但依旧干脆的声音，她甚至没有抬头，依旧垮着一副批脸，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顾炎推门进去，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陈的对面。
“陈，别忙了，我有重要情报跟你分享。”顾炎开门见山地说道。
陈在听到顾炎声音的瞬间，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意想不到的惊讶：“老师？你怎么来了？”当她听清顾炎后面的话时，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等等，你说有情报要跟我分享？请务必详细说一下！”
顾炎点了点头，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种机密氛围：“我知道，整合运动内部，有你们近卫局安插的线人，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陈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但你也清楚，”顾炎继续说道，“这些线人传递出来的消息，受限于他们的身份和位置，往往停留在底层动向，价值有限，甚至很多时候，为了获取一点情报，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肯定：“而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消息，是他们绝对无法弄到手，甚至无法触及的……核心机密。”
陈的呼吸微微屏住。
顾炎缓缓说道：“这个消息，跟那批之前被你们在贫民窟行动中抓获、目前正关押在近卫局特殊拘留区的整合运动俘虏有关。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整合运动士兵。”
他看着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们是一支代号为‘幻影弩手’的专业狙击和渗透小队。他们的潜伏、伪装和渗透能力极强，之前在切尔诺伯格事件中，就给罗德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和伤亡，我们优秀的精英干员Scout，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他们重伤的。”
顾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而如今，他们正伪装成普通俘虏，在你们近卫局的牢房里‘老老实实’地待着。你猜……他们会在什么时候，给你们近卫局送上一个怎样的‘惊喜’？”
他给出了一个冷酷但直接的建议：“所以，我的建议是，要么，趁现在机会，把他们的手脚筋挑断，彻底废掉他们的行动能力和威胁；要么，为了永绝后患，直接找个理由秘密处决掉。这种专业且危险的敌人，留在手里，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陈晖洁听完，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老师，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情报。只是，近卫局办事，需要证据，需要程序。就算整合运动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组织，我们也不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对俘虏进行酷刑或者无辜处决。这是原则问题。”
顾炎对于陈的回答似乎并不意外，他笑了笑，仿佛早有准备：“证据？当然有。”
他从容地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造型普通的U盘，放在了陈的办公桌上。
“这里面，是当时我们在切尔诺伯格执行侦查任务时，一架高空无人机偶然拍到的画面。虽然距离较远，画面有些模糊，但足够清晰地记录下这支‘幻影弩手’小队，在切城废墟中狙杀我们罗德岛干员，以及与整合运动其他部队协同作战的片段。”顾炎平静地解释道，“我想，这应该足以作为他们身份和罪行的铁证。”
陈拿起那个U盘，插入电脑，快速浏览了里面存储的几段关键视频。画面中，那些穿着与普通整合运动士兵略有不同、行动更加敏捷专业、手持特制弩械的身影，以及他们造成的战果，让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看完之后，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负担，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呼——我明白了。”陈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她看向顾炎，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你的情报，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