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完了?”宋枝一愣,她明明记得还有厚厚一摞,“谁算的?怎么算的?”
“我叫他们拿下去,交由账房统一核算了。”裴修衍说得理所当然。
“拿下去算?”宋枝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裴修衍眼底掠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一本正经,“总不能让他们白拿工钱。”
他明明可以一开始就交给账房,却偏要她坐在这里看了大半天!
“你!”宋枝终于明白过来,气得脸颊鼓鼓的,“你耍我!”
看着她气得像只炸毛的猫儿,裴修衍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岂敢,”他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目光落在她气红的小脸上,“不过是看夫人喜欢,才多留了他们一会儿。”
“我才不喜欢呢!”宋枝见他一副早将她看穿的模样,索性也不再掩饰自己了,破罐子破摔地摆了摆手,抱怨道,“我在家中时,就不喜欢看这些数字,娘亲有时候非要叫我学,我都是偷偷塞给我阿兄,让他帮我应付过去的。”
提到阿兄,她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依赖。
这是宋枝在裴修衍面前第二次提及她阿兄。
便顺着她的话问,“你阿兄?如今还在临安?”
宋枝像是想起什么,眼底泛起一丝怀念,“我阿兄他叫宋析,大我五岁,是家里最有能耐的人了。”
宋析不仅书读得好,骑射功夫也极为了得,她爹还曾说过,说宋家这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只是,前年他随家里的商队往北边去历练,路上不知出了什么变故,货物还在,人却没了踪迹。
她眼神飘向窗外,“爹爹派了很多人去找,至今......也没有确切的消息。”
要是阿兄还在,定不会让她独自上京的。
裴修衍并未多言,只是伸出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吉人自有天相,你阿兄定会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宋枝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也这样觉得,阿兄他一定会没事的!”
裴修衍未曾体会过多少手足亲情,此刻却因她的情绪,而生出几分奇异的牵动。
他收敛心神,转而道,“今日天冷,我叫小厨房备了锅子。”
宋枝闻言,眼睛微微一亮,“好哎,这个时候,最适合打锅子了,你身子骨不好,正好暖暖。”
“......”
身子骨......不好?
裴修衍莫名又想起,宋枝已经选了上好的木材,给他打棺椁。
两人正欲往偏厅去,宋枝要回房添件衣裳,便先转身进了内室。
墨竹见状,立刻抓住这个空隙,快步上前,在裴修衍身侧压低声音禀报,“主子,刚传来的消息,有人敢将主子的动向泄露给成安王,他也派人去了北巷口,可要我们的人先下手为强?”
裴修衍脚步未停,目光依旧望着宋枝离去的方向,眸色却深沉了几分。
他这几日频频出入皇宫,若是成安王真是对他毫无动作,反倒奇怪了。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用处,正好能让他利用一番。
他这次派人去北巷口,明面上用的是刑部抓捕要犯的名义,调动的人手也多是刑部所属。
他倒要看看,是刑部里的哪只鬼,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裴修衍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不必阻拦,放他们在北巷口转悠。”
那宅子的具体位置,只有墨竹和几个暗卫知晓,就算成安王的人摸到了北巷口,也不过是无头苍蝇。
“等他们的人齐了,再找两个生面孔,扮作寻常百姓,将人引到那处宅子附近。”
墨竹明白了主子的意图,这是借那宅子,来个瓮中捉鳖。
一石二鸟。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墨竹沉声应道,却在垂首的瞬间,捕捉到自家主子脸上一闪而过的神色。
那似乎是.....几分释然?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墨竹立刻就否定了。
不可能,定然是他眼花了。
主子行事向来以大局为重,怎会因为能多陪夫人两日,而感到轻松?
不,绝无可能。
墨竹收敛心神,将这错觉归咎于自己连日奔波产生的疲惫。
主子定是另有深意,是他未能参透罢了。
裴修衍已举步朝着偏厅走去。
他们昨日才成婚。
红烛喜被,温香软玉犹在眼前,若他此刻撇下她,让她独自一人......
高下立见。
姓苏的看见了他与太子密谈,此人必不能活。
他本就打算斩草除根,将里面那人悄无声息地处置了,最为干净利落。
但此时成安王却掺和了进来。
他现在无法确定,成安王同这个人是什么关系,又知晓多少。
总归人手已布控,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眼下,先陪她用膳,再等她睡了之后再悄然出门,也完全来得及。
“是。”墨竹只得抱拳应下,默默退到一旁。
热腾腾的锅子驱散了秋夜的寒意,也熨帖了肠胃。
用罢晚膳,裴修衍便以“今日起得早,又劳神看了半晌账册”为由,早早地携了宋枝回房。
一回房,见他挥手屏退了丫鬟,又亲自去检查窗棂,宋枝的心便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她脸颊发烫,指尖揪着衣角,见他朝自己走来,终于鼓起勇气,声如蚊蚋地劝道,“你、你身子骨向来不算强健,今日又忙碌了一天,要不......今夜就、就好好歇息,算了吧?”
她本是出于关切,想着他素有病弱之名,还是得仔细将养着。
然而这话听在裴修衍耳中,却完全变了味道。
他脚步顿住,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这是觉得他不行?
裴修衍一步步逼近,直到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微微俯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夫人觉得为夫身子骨不好?”
“还说说,”他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昨夜未能让夫人尽兴?”
“我、我不是......”宋枝被他这话问得面红耳赤,慌乱地想后退,却被他揽住腰肢,轻易地压向了身后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