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火塘里的火光在阿公脸上跳跃,映出他眉宇间的一丝凝重。阿月的话,像一块冰,投入我们原本温暖的心湖。落魂涧的“红眼睛水鬼”,绝非空穴来风。
“阿公,”我沉吟片刻,开口道,“阿月姑娘虽然魂暂时稳住了,但惊了心神,又受了阴寒,恐怕会大病一场。而且,那涧里的东西不除,终究是寨子的隐患。我们既然遇上了,不能不管。”
阿琪也立刻点头:“是啊,阿公!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寨子边上有个害人的东西!我和小凯现在也有些本事,去看看情况,能解决就解决了,解决不了,我们再想办法,或者等王叔他们来帮忙。”
阿公看着我们,沉默良久,眼中既有担忧,也有欣慰。他叹了口气:“你们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那落魂涧……唉,说起来,也是寨子里一桩旧怨。”
他端起茶杯,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寨子里有个后生,叫岩峰,水性极好,人也仗义。他喜欢上了邻寨一个姑娘,两人情投意合。可那姑娘的爹嫌岩峰家穷,硬是把姑娘许给了寨主的儿子。迎亲那天,姑娘想不开,跳了落魂涧。岩峰知道后,疯了似的跑去救,结果……两人都没上来。”
“后来,寨子里就开始传言,说夜里在落魂涧能听到哭声,看到岩峰的影子,说他怨气不散,化成了水鬼,要找替身。老一辈的寨主请过法师做法,安生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又出来了……还变成了‘红眼睛’?”
阿公的讲述,给那诡异的“水鬼”增添了一层悲情的色彩。但我和阿琪都清楚,无论起因如何,一旦化为害人的邪祟,便不能再留。
“阿公,冤有头债有主。岩峰的遭遇令人同情,但纠缠生人,便是他的不对了。”我沉声道,“我们明日一早便去落魂涧查看。若真是他,便设法化解其怨气,送他往生。若是什么别的邪物,也定要除去。”
阿公见我们心意已决,也不再劝阻,只是郑重叮嘱:“万事小心!落魂涧水深雾大,地形复杂,切记不要轻易下水!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
这一夜,我和阿琪都睡得不太安稳。天刚蒙蒙亮,我们便起身准备。我带上七星剑和符箓,阿琪则准备了避水丹、驱寒散和苗家特制的缚灵索。我们没有惊动寨子里其他人,只跟阿公说了一声,便悄悄向后山落魂涧出发。
清晨的山林雾气弥漫,露水打湿了裤脚。越靠近落魂涧,空气中的湿气越重,温度也明显降低,一种阴冷的感觉萦绕不散。耳边开始能听到轰隆的水声,那是涧底急流撞击岩石的声音。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深不见底、宽约数丈的峡谷横亘在前。谷中白雾翻滚,如同沸水,下方水声隆隆,却看不清具体情形。这就是落魂涧。站在涧边,一股强烈的阴风从谷底卷上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股……淡淡的腥味。
我运转灵觉,仔细感应。果然,在浓郁的阴气和水汽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暴戾的邪气!这邪气与寻常水鬼的阴怨不同,更加混乱、贪婪,带着一种……兽性!
“小心,这气息不对。”我低声对阿琪说,手握紧了剑柄。
阿琪也神色凝重,她从药囊中取出一点特制的显形粉,撒向涧口翻滚的雾气。药粉接触雾气,竟发出“滋滋”的轻响,雾气中隐约显现出几缕扭曲的、暗红色的丝线状能量!
“是血煞之气!”阿琪低呼,“不是普通水鬼!是吸收了生灵精血、发生了异变的血煞水傀!”
血煞水傀!这是一种比普通水鬼凶厉十倍不止的邪物!它以生灵精血为食,灵智低下,但凶残成性,力大无穷!
就在这时!
“哗啦——!”
涧下浓雾猛地破开,一道黑影如同箭矢般射出,直扑站在最前面的阿琪!那黑影隐约是个人形,但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双眼位置是两个燃烧着血红光芒的窟窿,张开的大嘴里满是獠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阿琪小心!”我早有防备,七星剑紫电爆射,一式“惊雷逐电”,后发先至,斩向那黑影!
“铛!”
剑身劈中黑影,竟发出砍中败革的闷响!那黑影吃痛,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动作一滞。阿琪趁机向后跃开,手中缚灵索如同灵蛇般甩出,缠向黑影双脚!
然而,那血煞水傀力大无穷,猛地一挣,竟将缚灵索崩开!它似乎被激怒,放弃阿琪,转身又向我扑来,利爪带起腥风!
“孽障!受死!”我脚踏罡步,剑诀引动,五雷符激射而出!
“轰!”
雷光在水傀身上炸开,电蛇游走!水傀发出凄厉惨叫,身上血光黯淡不少,动作也慢了下来。雷法至阳,正是它的克星!
“小凯,它怕雷!”阿琪喊道,同时吹箭连发,专攻其双眼!
水傀被雷法所伤,凶性大发,不顾一切地冲向涧边,似乎想逃回水中!
“不能让它回去!”我深知若让它遁入深水,再想抓它就难了!我猛吸一口气,将道力催至巅峰,七星剑上雷光大盛,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璀璨的紫色雷霆,直刺水傀后心!这是金光咒与雷法的结合,金光神雷!
“噗嗤!”
这一次,剑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水傀的核心!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爆发!
“嗷——!”水傀发出最后一声绝望的咆哮,身体剧烈膨胀,随即“嘭”的一声炸开,化作漫天腥臭的血雨和黑气,消散在空气中。只剩下一颗鸽蛋大小、暗红色的、不断蠕动的血核掉在地上,散发着浓郁的邪气。
我上前一步,用一张镇邪符将血核包裹收起。这东西邪气太重,需带回“奕航”以真火炼化。
涧边的阴冷气息随着水傀的消亡而渐渐消散,雾气也似乎淡了一些。
“解决了。”我松了口气,收回七星剑。
阿琪走到我身边,看着恢复平静的涧谷,心有余悸:“幸好我们发现得早,要是让它继续害人,吸食更多精血,恐怕就更难对付了。只是……它真的是那个岩峰变的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摇摇头,看着手中的血核:“不像。岩峰若是冤魂所化,应是阴灵之体,怨念深重,但灵智尚存。而这血煞水傀,灵智混沌,只剩吞噬本能。恐怕……是岩峰的残魂,恰好遇到了某种至邪之物(比如某种蕴含血煞的矿物或者陨落邪修的残骸),被其污染同化,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阿公记忆中安分了几十年的“水鬼”,近期会突然活跃且变得更具攻击性。
“不管怎样,祸害除掉了就好。”阿琪松了口气。
我们在涧边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再无其他邪气残留,这才转身返回寨子。
回到寨子,我们将情况告知阿公。阿公听闻除掉了邪物,也是长舒一口气,但听到岩峰的残魂可能被邪物污染,也不禁唏嘘不已,吩咐寨老日后多加祭祀安抚。
解决了落魂涧的隐患,我们在苗寨又安心住了两日。
这一次苗寨之行,不仅慰藉了阿琪的思乡之情,更意外地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