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枚锈铁环,指腹蹭过表面裂痕。
地下震动越来越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爬,越爬越近。我知道这是我自己埋的阵引被触发了,昨夜趁没人注意,悄悄钉进东墙根下的三十六处爆点,全连着试炼场底下的灵脉节点。
现在有人动了它。
不是我。
是墨无涯。
他想抢控场权,结果碰到了我的线。
我笑了下,把果核塞进嘴里,咬得咔嚓响。舌尖一顶,一口混着蛊液的唾沫喷进壳里。那层粉立刻活了,顺着断剑边缘滑出去,在我周围撑起一层半透明的罩子。
刚做完这些,地就炸了。
轰的一声,灵气从脚下冲上来,像开水泼在脸上。浮碑一块接一块崩裂,符文乱跳,空中全是飞石和残光。旁边几个外门弟子站不稳,直接被掀翻在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墨无涯正站在三丈外,双手张开,灵力铺成一张网,明显是在试图接管试炼枢机。可他那张网刚伸出来,就被爆炸的逆流撞上,反噬得整条手臂都在抖。
下一瞬,气浪拍中他胸口。
他整个人飞了出去,后背狠狠砸在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面具歪了一边,嘴角有血渗出来。他没说话,手还抓着判官笔,但已经站不稳。
我坐在原地没动,结界纹丝未裂。
果核还在嚼,汁水有点酸。
“判官大人,”我抬头看着他挂在柱子上的狼狈样,笑着说,“飞得高……摔得惨。”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清了。
有几个执法堂弟子本来要冲上来,这时也停住了脚步。他们看看墨无涯,又看看我,眼神变了。
刚才那一炸,谁都看得出不是巧合。
偏偏他楚昭然坐着不动,连灰都没沾一身。
偏偏最想掌控局势的人,被轰得贴了墙。
风卷着碎石打转,场子里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候,一道青色身影掠了过来。
柳蝉衣落地时袖子一甩,几片药粉洒在空气里。那是她惯用的镇定散,能压住躁动的灵流。但她没看别人,直接走到我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小十七,别玩了。”
我没理她,反而伸手抓住她手腕。
她一愣,想抽回去,但我动作更快。指尖在她手背轻轻一按,一枚比尘埃还小的蛊卵钻了进去。
她身体僵了一下。
我知道她感觉到了——那股暖流顺着经络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心口。这是新的共生蛊,以后她放毒不会再被反噬,还能借蛊性腐蚀对手防御。
“三师姐,”我松开手,咬了口果子,“你的毒针……该升级了。”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最后只是冷哼一声,退了半步,站到边上去了。
她没走,也没再劝。
这就行了。
我知道她懂我。
外面乱成这样,她来这一趟,不是为了拦我,是怕我出事。
现在她知道我不只是瞎闹,那就够了。
我继续啃果核,眼睛扫过全场。
墨无涯已经被两个执法堂的人扶下来,靠在柱子旁调息。他面具重新戴好,嘴角那道弧度还在,可这次笑得有点勉强。
他没看我,但我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
他在算刚才那场爆是怎么来的。
他会怀疑是不是我早有准备。
但他查不出来。
因为我根本没动手。
我只是没收阵引,让他自己踩上去罢了。
这场试炼的地底下,早被我用噬灵蚓皇的排泄物画满了导流沟。那些彩虹晶核粉末吸饱了残灵,一点就炸。他想强行抽取灵脉,等于亲手点燃了火药桶。
自作自受。
我正想着,手里的果核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错觉。
是里面传来声音。
低沉、缓慢,带着一种让人耳朵发麻的节奏。
佛音。
又是它。
上次是在净魂铃里听过,后来被我用识海九重阵转化吸收。我以为没了,没想到现在又从果核里冒出来。
我停下咀嚼,把果核拿到眼前。
壳上有细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敲击。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嗡——
嗡——
一声比一声重。
我眯起眼,瞳孔慢慢收紧,变成两条金色的竖线。
蛊王状态开了。
这一次我没躲,也没急着破音。我把果核往嘴里一塞,用力咬下去。
咔嚓。
壳碎了。
一股热流冲进喉咙,直往脑子钻。
是佛意,想顺着听觉侵入神识。
但我体内蛊群早就等着了。
它们闻到味道就醒了,顺着经脉往上爬,争着吞那股音波。每吃一口,我就觉得脑袋轻一分。
几分钟后,最后一丝杂音消失。
我吐出一堆渣子,里面夹着一小片泛金的膜,像是谁的耳垢干了之后剥下来的。
我用指甲弹了弹,它飘在地上,瞬间化成灰。
结界还在。
我坐着没动。
阳光照在肩上,暖烘烘的。
远处有鸟叫,一声接一声。
试炼场边缘,柳蝉衣转身走了,背影挺直,没回头。
墨无涯那边还在喘,但已经能站起来了。他抹掉嘴角的血,看了我一眼。
我没避让,回看他。
他对我说:“你很聪明。”
我说:“你也挺笨。”
他顿了一下。
然后笑了,笑得比之前还标准,嘴角还是翘着十五度。
“下次,”他说,“我会带辣椒粉来。”
我没接话,只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颗新果子。
咔嚓咬了一口。
果汁滴下来,落在浮碑裂缝里。
滋啦一声,冒出点白烟。
我知道他听见了。
我也知道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片地,每一寸都尝过我的口水。
每一块石头,都含过我的蛊粉。
他可以再来。
可以带十倍的人,带百倍的符。
但只要他还想用灵脉,就得先问问我脚下的阵眼答不答应。
风刮过来,吹起我破袍子的一角。
我抬手抓了抓后颈,确认牵梦蚓还在。
它活着,墨无涯的脑子就不会清醒太久。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果核。
壳上又有裂纹了。
这次不是佛音。
是从内部传来的震动。
像是另一个东西,正在里面长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