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墙往前走,左臂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每走一步,骨头缝里都像有针在扎。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连断剑都快拿不稳了。
但符文石还在发烫,贴在胸口的位置越来越热,像是在催我。
“别急。”我低声说,“再给点时间。”
肩上的噬灵蚓皇动了动,草环闪了下光,又暗下去。它也撑得够呛,尾巴卷着我的脖子,力气比平时小了一圈。
前面雾气开始变浓,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三步外的东西。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味道,不像毒,也不像香,倒像是旧书翻开来时的那种陈味。
我知道快到了。
当年柳蝉衣给我讲过,无字篇不在纸上,在人心。谁要是以为靠蛮力能抢到秘籍,早就被抹了神识扔出去。
我停下脚步,从袖子里摸出断剑,用剑尖蘸了点血,在掌心画了个小阵。镇魂用的,不大,但够让我清醒几分钟。
血一碰皮肤就有点刺,蚀脉蛊的残毒还没清干净。我咬牙忍着,把阵纹压进经脉,脑子总算不那么沉了。
“老兄。”我对肩上的虫说,“再亮一次。”
它没吭声,只是草环又闪了下。这次光弱得很,勉强照出脚下一条窄路。
我踩上去,地面是硬石,有点滑。两边雾气忽然往中间收,像是被人从背后拉紧的帘子。
走着走着,耳边响起声音。
不是人说话,也不是风。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敲钟,一下,又一下,不快,却震得脑仁疼。
第三下响的时候,眼前雾气裂开一道口子。
里面站着个影子。
不高,也不清晰,像是用烟搓出来的,站在一块浮起的石台上,背后悬着三块石碑,全是空白的。
它没动,可我脚下一沉,两条黑影从地里钻出来,缠住我的脚踝。
锁链?不对,是影子做的,软的,却勒得死紧。
“凡人。”那影子开口,声音像好几个人一起说的,“你带杀意而来。”
我没挣扎,直接盘腿坐下。锁链跟着往下压,卡在膝盖上生疼。
我把断剑横放在腿上,烛九阴蛇首抖了半圈,吐出几个字:“……错没你。”
我咧了下嘴。这破剑灵总算说了句顺耳的。
“我是来学东西的。”我说,“不是来打架的。”
影子不动。
我伸手进怀里,把剩下的七只幼蛊放出来。它们趴在地上,围成一圈,头朝内,尾对外。
“问心阵。”我低声道。
蛊虫同时震了一下,身上泛起微光。接着,画面开始飘——
我看见自己蹲在雷音寺外墙,浑身是伤,手里捏着金蝉蛊的壳;
看见我在厨房熬汤,顾长风睡着了,我偷偷往他碗里多加了一勺解毒粉;
还有一次下雨,空寂老头坐在门口啃桂花糕,袋子破了,我悄悄缝好,第二天就被他偷走一块。
都不是大事。也没人知道。
但这些事,我都记得。
影子看了很久,终于抬手。
锁链松了。
我松了口气,刚想站起来,它又抬了指。
三块石碑晃了下,上面浮出字迹,转眼又散成雾,围着中间打转。
“过此阵者。”影子说,“须以道心作答,非力可破。”
我盯着那团雾,心跳慢慢稳下来。
原来不是打进去,是走进去。
我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线,是柳蝉衣补衣服时留下的,一直揣着没扔。现在拿出来,系在右手腕上。
她总说我穿得太破,像个叫花子。其实她不知道,我这件灰袍底下藏了多少药粉。
“老兄。”我又摸了摸噬灵蚓皇的头,“再撑一会儿。”
它尾巴轻轻卷了我一下,草环忽地亮了些。
雾团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停在一个方向。
一道声音从里面传出:
“第一问——何谓藏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