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眼角滑下来，滴在手背上，温的。
我没擦。这时候动一下都可能让脑袋炸开，刚才那道金光钻进识海，像有人拿锥子在我天灵盖上刻字。好在寄忆蛊已经把话录进虫肚子里，不怕忘。
我低头看脚边那具身子还在抽搐的人影。他穿黑袍，胸口绣着半朵残莲——墨无涯的标记。嘴里还哼着调子，断断续续，像是死前最后的执念。
“嗓门大的家伙，临了也不消停。”
我扶着墙站起来，腿有点软。肩上的噬灵蚓皇缩成一条布带，草环暗得快看不见了。它喘得跟风箱似的，估计再让它放个屁，就得当场断气。
“撑住。”我低声说，“等我拿了东西，给你加餐彩虹晶核。”
它尾巴卷了卷我的腰，算回应。
我往前挪一步，蹲下身。那人一只手死死攥着一块石头，灰白色，表面全是扭曲的纹路，像是谁用指甲抠出来的。符文石。
我知道这玩意儿不能硬抢。合欢宗的傀儡死前都会自爆，炸不死人也能震碎五脏六腑。这家伙能活到现在才倒下，说明体内早就埋了咒印，就等外力触发。
我掏出一颗果核，塞嘴里嚼了两下。
咽下去。
胃里一热，视线立刻变了。空气中有细线在飘，那是蛊虫最爱走的路径。我摸出袖口的毒粉包，抖了一点辣椒粉在指尖，混着口水抹在眉心伤口上。
辣得我眼泪差点真流出来。
但这味儿能让某些东西不敢靠近——比如藏在符文石里的反噬灵识。
我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小圈。三笔封角，四笔连心，是青玉峰主教的控魂阵，虽然只是简化版，但够用了。
阵成那一刻，脑子里嗡了一声，像是有根弦松了。
我轻声说：“老伙计，撑我三息。”
腰间的肉虫猛地一震，草环闪出一丝微光，一层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彩虹膜浮在空中，贴着我的背。
我伸手按向那人的七窍。
不是打，也不是杀。
是一群小到看不见的噬灵虫顺着鼻孔、耳道钻进去，它们不伤人，只模仿灵流运转的节奏，一点点接上他体内快要断掉的气息。
就像给快熄的炉子添柴。
他手指抽了一下，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像是又活了过来。
可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只剩本能反应。
趁着这空档，一只幼蛊从我指甲缝里钻出，爬到他掌心，啃断一根经络。他的五指顿时松了半寸。
还不够。
我又往他脖子后弹了一撮辣椒粉。粉末沾上皮肤，瞬间发黑，冒起一缕白烟。
他整条手臂猛地一抽，终于完全松开。
我一把将符文石抓过来。
入手冰凉，石头表面那些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和试炼厅地上的蓝纹一模一样。
“还真是钥匙。”
我刚要收起来，石头忽然发烫，一股劲直冲脑门。
记忆翻涌——
我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火海里，手里拿着一本没有字的册子；
我看见柳蝉衣跪在地上，脸上佛纹裂开，血往下淌；
我看见大师兄顾长风把我按在地上，一刀砍断我的左手，说：“你不是楚昭然。”
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甩了甩头，把石头塞进怀里。蛊虫自动围上去，形成一圈保护层。再迟半秒，这玩意儿能把人脑子烧干。
“下次再敢乱放记忆，我就把你磨成粉撒进蚯蚓窝。”我拍了拍石头，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宠物。
抬头看四周。
大厅静了，浮石不动，银线消失。试炼结束，机关重置。
但我没时间休息。
北墙那边有动静。不是声音，是气流的变化。一道缝隙在墙上浮现，若隐若现，像是被人用刀划开的口子。
我拖着步子走过去，符文石在怀里发烫。靠近那块浮石时，石头突然震了一下。
墙上的缝更大了。
我伸手推。
门无声滑开，冷风扑面，带着铁锈和旧纸的味道。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没急着进。
从袖子里掏出最后一颗果核，扔进去。
果核落地那一秒，地面铜线亮起，电弧跳起来，啪一声，果核烧成灰。
“高压陷阱。”
我摸出辣椒粉，弹了一小撮进洞。
粉末刚碰到空气，那些飘着的金尘突然聚拢，像活的一样往粉上扑。
结果一碰辣椒，全僵住了，接着往下掉，砸在地上变成一个个黑点，还在蠕动。
我蹲下看了看。
是虫。
很小，像头发丝切下来的段落，通体金色，现在被辣得蜷成团，在地上扭。
“噬忆螨？万毒窟的东西。”
我冷笑，“还真当我好欺负。”
这种虫专吃记忆，沾上一点皮，就能让你忘了亲娘叫啥。普通人进来走一圈，出来就是个傻子。
但现在它们被辣椒呛住了，动不了。
我拍拍手，对肩上的噬灵蚓皇说：“轮到你了。”
它哼了一声，尾巴甩出几只幼蛊。虫子顺着门缝爬进去，在铜线之间穿行，时不时停下来，用触角碰碰地面。
几分钟后，一条路线亮了起来——只有中间那条窄道没接电。
“可以走。”
我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门槛。
刚踩上第一块安全砖，身后那扇门突然开始合拢。
我回头看了一眼。
神秘修士首领的尸体还在那儿，脸朝下趴着，嘴角还在哼曲子。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断了。
门关上了。
黑暗彻底落下。
我站在原地没动。
怀里符文石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警告，是共鸣。
它指着前面。
我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头顶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爬。
突然，脚下砖面微微下沉。
我知道不对。
还没来得及退，头顶哗啦一声，一大片网状物砸下来。
我闪身躲开，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金属摩擦声。
是锁链编的网，上面挂满小钩子，闪着蓝光。
毒钩阵。
我低头看怀里的符文石，它正剧烈震动。
原来这地方不止一道机关。
这石头不是开门用的。
是引路的。
它让我来，就是为了触发这些陷阱。
我盯着前方漆黑的通道，轻声说：
“你想让我死？”
没人回答。
只有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哒，像是某个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