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枚彩虹晶核消失的地方,地面连个印儿都没留下。可我知道,它去了哪儿——不是被收走,是被“送”走了。就像你往井里扔石头,听不见响,但水波会晃。
柳蝉衣站在我斜后方,手指搭在袖口银针上,指甲轻轻刮了下针尾。这是她老毛病,一紧张就爱摸武器,跟赵日天炸完厨房后反复检查清洁符似的。
“他以为我们怕了。”我低声说,“所以给我们留了个‘逃命’的机会。”
“你是说……这门现在能用了?”她问。
“能用,但不能走。”我从灰袍夹层里摸出三颗黑不溜秋的卵,表面带点灰斑,像是发霉的豆子,“墨无涯这种人,最喜欢看猎物转身逃跑的那一瞬间。那时候人心最乱,灵台最虚,最容易被他顺藤摸瓜,一口咬断命脉。”
我把卵分别塞进墙缝、地裂和那道空间折痕的根部。
“这是什么蛊?”她瞥了一眼。
“哑巴崽。”我咧嘴,“不会叫,不会闪,连心跳都没有。但它有个好处——专吃别人吃剩的残渣。”
她懂了,嘴角一抽:“你打算让他自己把蛊群顺着陷阱线路,喂回他嘴里?”
“聪明。”我点头,“他用血控阵,那咱们就让蛊顺着他的血味爬。等他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几条小虫子,黄花菜都凉了。”
她说不出话,只哼了一声,抬手三针射向头顶岩壁。毒龙涎爆开一团黑雾,灵压波动立刻乱成一锅粥。
“快退!”她一把拽住我胳膊,声音拔高,“他要封路了!”
我顺势踉跄后撤,脚步拖沓,气息紊乱,连影子都故意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抖了两下才爬起来。
我们一路退到拐角阴影里,背贴石壁,喘得跟刚跑完三千米似的。
其实一点不累。
就是演得太投入,差点把自己骗了。
“他现在一定在笑。”我抹了把脸,压低声音,“笑我们胆小如鼠,笑我们自乱阵脚,笑我们终于按他写好的剧本走了。”
影子站在我脚边,缩成半人高,静静看着我,没吭声。
它不像别的分身那样只会照搬动作。这家伙学得越来越多,前两天还偷偷模仿我啃果核时歪头的样子,搞得老蚯蚓都以为我换了个人。
“准备好了吗?”我对它说。
它点点头,眼神沉着。
我从舌尖逼出一滴血,混着内袋里的辣椒粉搓成赤红小丸——辣心引。这玩意儿不伤人,专激蛊性,而且毫无灵息外泄,就像一杯没冒热气的开水,谁也想不到底下烧着炭。
我把药丸塞进影子嘴里:“去,装作被蚀骨网擦伤,爬到门前,吐出来。”
它没犹豫,转身就走,步伐虚弱,一步一晃,像是真受了重伤。走到光门前,伏地颤抖片刻,张口一吐,赤丸落地。
就在那一瞬,空气中泛起一圈极细的涟漪,像水面被风吹了一下。
找到了。
那是墨无涯操控陷阱的灵频共振点,只有在他远程牵引时才会短暂暴露。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噬灵蛊群早就埋伏在四周墙隙里,感应到信号,立刻顺着灵流逆向攀爬,钻入虚空褶皱,悄无声息地逼近操控源。
我闭眼感知,蛊群如细丝蔓延,穿过七重叠影,最终停在一个隐蔽节点上——那里有微弱的血气流动,带着淡淡的铁锈味。
“第七重叠影……藏得挺深啊。”我睁开眼,笑了,“不敢露脸,就靠这些小手段耍人?你也配当执法堂首座?”
柳蝉衣靠在墙上,指尖轻敲针匣:“现在怎么办?直接杀过去?”
“不行。”我摇头,“他设这局,就是为了逼我们冲动。要是现在追,八成掉进下一个坑。”
她皱眉:“那你刚才折腾一圈,不白干了?”
“哪能白干。”我伸手拍了拍影子脑袋,“咱们没赢,但他已经输了第一步——他以为我们在逃,其实咱们已经在反向织网。”
我突然提高嗓门:“炸阵!”
她会意,挥手三枚爆毒符甩出,轰向光门两侧。石屑飞溅,尘雾弥漫,整条通道剧烈震颤,仿佛随时要塌。
可实际上,爆炸只毁了表层岩壳。真正的杀招,是影子趁乱将一枚“噬魂子蛊”贴附在折叠门内侧。那蛊小得几乎看不见,通体透明,像一滴凝固的唾液,一旦空间折叠启动,就会随机制转移到墨无涯所在之地,成为活体追踪器。
尘埃落定,光门黯淡,蚀骨网彻底消散。
我扶着墙,喘了几口气,声音沙哑:“他跑了……但跑得不够干净。”
柳蝉衣收针入匣,看了我一眼:“你留了东西?”
“嗯。”我摸了摸后颈,那里有一丝微弱共鸣,像是有人在轻轻敲鼓,“他以为我们慌了神,拼了命想逃。可他不知道,真正被赶进笼子的人,是他自己。”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墨无涯经营多年,机关算尽,谁能想到,最后栽在一只“吓破胆”的小虫子手里?
我抬头望向幽深通道尽头,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我能感觉到。
那股血气的味道,正一点点远去。
而我的蛊,正紧紧咬住它的尾巴。
“走吧。”我说,“别让他等太久。”
影子默默起身,站在我身后半步,步伐稳健。
柳蝉衣跟上来,脚步很轻。
我们三人继续往前,踏过碎石与尘灰,一步步深入剑冢腹地。
前方黑暗涌动,杀机未尽。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声说:
“墨无涯,这次换你回头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