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上的古符文又闪了一下，这次不是呼吸，是抽搐。
我手里的果核还没啃完，牙尖卡在壳缝里，听见那动静，干脆一咬到底。咔嚓一声，竖瞳亮起，炉心最后一点蓝火“啪”地熄了。
不是我灭的。
是被人从外面掐断的。
肩上的噬灵蚓皇猛地抬头，草环炸成一圈光丝，尾端喷出六枚彩虹晶核，在半空划了个圈，叮叮当当嵌进地面几道裂痕。嗡——护山结界撑开的瞬间，三道人影破岩而出，剑尖带风，直扑我和柳蝉衣的退路。
我没动。
柳蝉衣也没动。
我们俩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姿势都没变。可她指尖那根银针，已经滑到了掌心；我嘴里那块果核皮，也悄悄卷进了舌底——等会儿要吐，得当暗器用。
领头那人落地稳得不像活人，脚跟没沾灰，膝盖不弯，像是被人用线吊下来的木偶。他抬起脸，眉心一道银光流转，像有东西在里面打转。
然后我听见了声音。
“你我有约……但此约，我不认了。”
嗓音像是两块铁片互相刮，听得我耳朵发痒。
我呸地把果核皮吐出去，正中那弟子喉结。他连眨都没眨一下，脖子一歪，银光顺着鼻梁往上爬，最后停在天灵盖，一闪一闪，像在喘气。
“哦？”我拍了拍灰袍破洞上的炉灰，“刚才疼得在地上滚三圈，喊‘爷爷饶命’的是谁？”
“那时受蛊所制。”那弟子开口，声音更冷了，“非我本心。”
“那你现在清醒了？”我歪头，“所以决定当个言而无信的龟孙？”
“陨铁归处，仍由我定。”他抬手，剑尖指向悬浮在半空的二十枚灵晶，“你炼的，我照收。”
我笑了。
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我抹了把眼角，“上回被我蛊啃记忆的时候，连自己爹叫啥都忘了，现在倒想起脾气来了？”
话没说完，他剑已出。
一剑劈向结界中央，蓝光炸裂，电蛇乱窜，护罩晃了三晃，裂开一道细缝。
我早等着呢。
左手往袖口一掏，摸出一枚刚塞进去的灵晶，反手拍进结界裂缝。蓝光暴涨，裂口止住，但震劲未消，震得我虎口发麻。
“三师姐！”我吼，“别让他们靠近灵晶阵列！”
柳蝉衣应声而动，人没跳，脚先甩。鞋底弹出一根紫钉，钉入地面，毒雾顺着纹路蔓延，眨眼间封住左侧通道。
可右边那两个弟子已经贴墙疾行，剑锋划地，火花四溅，眼看就要绕到结界后方。
我咬破舌尖，一口混着蛊涎的雾气喷向地面。七种毒粉随着血雾炸开，地下埋着的噬魂阵纹应声亮起，黑烟腾起，形成一片迷瘴。
两名弟子脚步一滞，呼吸乱了半拍。
就是现在。
我装作体力不支，踉跄一步，右手撑地，顺势将指尖血按进阵眼。刹那间，数百只强化噬灵蛊自裂纹中涌出，像黑潮般扑向他们小腿。
不是咬肉。
专啃经脉节点。
两人当场跪了，膝盖砸地，剑都拿不稳。
可领头那个还站着。
眉心银光暴涨，那弟子双臂张开，体内灵力逆冲，竟硬生生扛着蛊群侵蚀往前走。每走一步，皮肤就裂开一道口子，血珠顺着袖管往下滴，落在地上，滋啦作响。
“这玩意儿怕辣。”我忽然说。
柳蝉衣秒懂，从腰带抽出一个小布包，抖开，红艳艳一片。
辣椒粉。
我俩对视一眼，同时扬手。
一把飞向那弟子面门，一把撒在结界边缘。
他躲不了。一吸气，当场呛咳，眼泪鼻涕全下来了，眉心银光剧烈抖动，像是信号不良的灯泡。
“趁现在！”我低喝。
柳蝉衣指尖银针脱手，钉入他肩井穴，阻断灵力上行。我则翻身扑近，右手直插后颈——不是摸，是扣。
指尖抠进皮肉三分，一缕幽蓝蛊丝顺着指缝钻出，顺着他的颈椎往上爬，目标不是身体，是识海里的那道银光。
剑灵察觉不对，想跑。
晚了。
一只通体泛蓝的噬心蛊幼体，顺着刚才被辣椒粉刺激出的鼻腔黏膜，嗖地钻了进去，直扑识海。
那弟子浑身一僵，眼白翻起，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银光在他天灵盖乱撞，想逃。
逃不掉。
结界外，更多脚步声逼近。七八个剑宗弟子从岩缝中钻出，手持长剑，眼神呆滞，明显被人控了神。
“还想叫帮手？”柳蝉衣冷笑，从怀里掏出一枚漆黑药丸，往地上一摔。
轰！
紫烟炸开，带着一股腐臭味，像是死鱼泡了三天的汤。那些弟子脚步一顿，灵力连接瞬间断裂，动作迟缓下来。
“断脉香。”我点头，“还是你狠。”
“少废话。”她啐了一口，“赶紧处理里面那个。”
里面那个——指的就是剑灵。
那弟子跪在地上，脑袋左右摇晃，像是两个人在抢一副身子。银光在头顶盘旋，越聚越亮，眼看就要破体而出。
我冲肩上一拍：“蚓皇，吸它！”
噬灵蚓皇张嘴，不是咬，是吸。
一道彩虹晶核旋转着飞出，在半空形成个小漩涡，引力拉扯，硬生生把那银光拽了下来。银光挣扎，扭动，像条被钓上岸的鱼，最后“啵”地一声，被塞进我提前凝好的毒晶里。
毒晶封口，蓝光一闪，稳了。
我拎着那颗晶石晃了晃，里面银光还在扑腾。
“不认约？”我对着晶石说话，“你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认得了，还好意思谈条件？”
柳蝉衣走过来，看了眼毒晶，又看了眼结界外那些呆立的弟子，皱眉：“这事儿没完。他们还能动。”
“当然没完。”我把毒晶塞进怀里，“剑灵只是残识，背后还有主魂。这些人……”我指了指外面，“都是棋子。”
她点头：“墨无涯的手法。”
“八成。”我活动了下手腕，“但他这次没亲自来，说明要么在憋大招，要么……觉得派个剑灵就够收拾我。”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咧嘴一笑，“他小瞧我了。”
话音刚落，结界突然一震。
不是外面撞的。
是从内部。
我低头看去，刚才封住的裂缝，竟然又裂开了一寸。蓝光闪烁不定，像是供电不足的灯泡。
“灵晶耗能太大。”柳蝉衣沉声道，“你那一枚撑不了太久。”
“我知道。”我摸了摸怀里的毒晶，“但它撑到现在，已经够了。”
“够干嘛？”
“够让它们闻到味道。”我笑了笑。
她一愣：“你说什么？”
我没回答。
因为结界外，那些原本呆滞的弟子，突然齐刷刷转头，看向我胸口的位置。
准确地说，是看向我怀里那颗毒晶。
他们的眼睛，开始泛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