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指还勾着噬灵蚓皇的脑袋,那团肉乎乎的东西在我腰带上微微抽动,像条吃饱了打嗝的蛇。它放了个屁,很轻,几乎听不见,可空气里那股子熟悉的骚味儿还是飘了出来——护山结界又撑了一瞬。
这屁不是白放的。
我知道空寂在听,在看,在感知。他那件灰袈裟鼓得跟风箱似的,每一下起伏都和我经络里的雷灵波动对得上拍子。他在数我的心跳,算我的内息流转节奏,等着我体内佛性外溢、毒核松动的那个临界点。
但他不知道,我现在不是炉子了。
是锅。
还是带盖的那种。
我小指一抖,袖口破洞里洒出半粒彩虹晶核粉,细得像沙尘,落进脚边焦土裂缝。粉末顺着地脉往下渗,像是给毒蛊流铺了条滑道。这玩意儿本身没杀伤力,但它能引路,还能骗过花倾城身上那根食人藤曼簪的感应——那簪子现在还在她发间颤,像条护主的毒蛇,可惜它只能察觉强攻,防不住这种“走后门”的小动作。
左手不动,右手掌心贴地,七处死穴同时松开一丝缝隙。
毒蛊混合流出来了,极细,比头发丝还细,混着佛性碎片,像一缕黑烟钻进地底。它绕开藤蔓防御层,贴着地脉节点爬行,直奔花倾城识海边缘。我没想炸她脑子,现在还不行。我只是想碰一下,轻轻戳一下,看看她的记忆防线有多厚,裂口在哪。
她脊椎猛地一弓,整个人抽了一下,脸还埋在灰里,但嘴角溢出一缕银线,黏糊糊的,在焦土上画出一道歪扭的痕。那是记忆被刺穿时的反应,就像伤口碰到盐水,神经会自己跳出来抗议。
有效。
而且比我预想的还脆。
看来当年换酒杯那事儿,真没整利索。她脑子里那段雨夜折纸鹤的记忆,假得跟路边摊卖的仿古玉一样,连包浆都没做圆。稍微一碰就露馅,连过渡桥段都没补全。
我收回掌力,七处死穴重新锁死,毒核安静地缩回去,像七颗钉子重新钉进骨头缝。表面上,我还是一副快断气的样子,肩膀耷拉着,灰袍蹭着焦岩往下溜。其实心里已经在盘算下一招怎么出——是先轰碎她的记忆屏障,还是直接逼问谁教她叠千纸鹤?
空寂还是背对着我,竹枝插在土里,顶端沾了点灰。他没动,可我感觉到他的气息变了。之前是平稳吸雷,像老牛拉磨,一圈一圈地转;现在节奏乱了,袈裟下摆鼓动的频率忽快忽慢,像是听见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他知道我干了什么。
或者至少,察觉到了异常。
我咧了下嘴,没笑出声,只是让嘴角抽了抽,像是疼出来的表情。然后我故意咳嗽两声,一口血吐在掌心,抹在胸口破洞上,假装伤势加重。这一招我熟,从小用到大,装死比真死还像。
“蚯蚓。”我在心里喊,“再放一个。”
它犹豫了一下,可能是嫌累,也可能是觉得我在滥用它的生理功能。但我不管,轻轻掐了下它脑袋,意思很清楚:你不放,我就把你编成草鞋垫脚底。
它妥协了。
又一个屁,比刚才响一点,带着彩虹光晕,在空中荡出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这回不只是扰动空气那么简单了——它是冲着空寂去的,用屁流制造三缕反向气旋,偏移他对我的灵识锁定。
他肩头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得手。
我右掌再次贴地,这次没急着放毒蛊流,而是用指尖在焦土上划了三道短痕,位置精准对应花倾城身下的三处地脉节点。这是校准参数,等下全力输出时,得确保每一股能量都打在同一个点上,不能偏,也不能散。
她还在那儿趴着,银线已经凝住了,像条冻住的虫。但她手指突然抽了一下,指甲抠进灰里,抓出三道浅沟。不是主动反击,是身体本能反应,说明刚才那一丝毒蛊流确实进了她识海,碰到了某些不该碰的东西。
我慢慢抬头,看向空寂的背影。
“和尚。”我嗓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醒什么,“你说你每月十五来取雷灵,图个清净,炼个舍利,挺规矩的一事儿。可你要真只是路过,为啥不回头看看热闹?”
他没理我。
竹枝插在土里,纹丝不动。
我继续说:“你要是真不在乎,刚才蚯蚓放屁的时候,你袈裟就不会抖那么一下。你是在听,也在算——算我能撑多久,算我什么时候崩。”
风有点凉,从破袍子的洞里钻进来,贴着皮肤往上爬。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股铁锈味,不知道是血还是焦土。
“你等了三年,三百六十九次雷劈,就差最后一枚雷灵。你以为我是个傻炉子,乖乖烧给你用。可你有没有想过——”我顿了顿,掌心缓缓发力,七处死穴再度松动,“炉子要是自己学会了点火,烧出来的,可能不是舍利,是炸药。”
话音落下,地面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
是花倾城身下的地脉节点在共振。我刚才洒下的彩虹晶核粉起了作用,它像一颗微型信标,把毒蛊流的路径稳定了下来。只要我愿意,下一秒就能把七颗毒核的能量全送进去,直接轰开她的记忆屏障。
但她还没开口。
她还得活着。
我盯着空寂的背影,发现他脚边的土地裂开了一道细纹,不长,也就一指宽,可里面有雷光在闪,一闪一灭,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在等。
等一个时机。
我也在等。
等他先动。
我右手五指张开,贴在焦土上,指尖微微弯曲,像扣着一根看不见的弦。七处死穴里的毒核静静蛰伏,只待一声令下。
花倾城的呼吸忽然停了一瞬。
然后,她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像是梦里被人掐住了脖子。
空寂的手指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