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药田北头那块焦土照得发白，我蹲在地缝边上，手指刚碰上蛊丝，腰带就猛地一缩。
噬灵蚓皇打了个哆嗦，不是饱嗝，是警报。
“来了？”我问。
它不吐核，也不晃草环，尾巴绷得笔直，指向山门外三里坡。
柳蝉衣这时候从后头绕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空竹筒，“你那阵真灵了？”
我没吭声，指尖顺着蛊丝往里探。丝线颤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从另一头扯着。三股信号，全冲着青玉峰来，走的都不是官道正门，一个贴崖壁，一个钻林子，最后一个干脆绕到苦海崖背面——那地方连空寂都懒得去。
“不是拜山的。”我说。
“说不定是送礼的。”她冷笑，“上回火云宗少主还给你寄了七张爆炸符当生辰礼。”
“这次不一样。”我摸出断剑，轻轻敲了两下剑身，“烛九阴，说两句人话。”
它在剑里翻了个身：“……来的不笑，笑的不来。”
我眯眼：“这话能当饭吃？”
“能。”柳蝉衣突然压低声音，“说书人前天说‘哭的不苦，笑的才熬不住’，你忘了？”
我想起来了。那老乞丐蹲门口啃烧鸡，牙都没几颗，话却一句比一句邪。
我低头看掌心，蛊丝传回的震动变了节奏，三个人的脚步声在丝网上汇成点，停在三里坡外的松林边。没动，也不传音，就耗着。
“他们在等什么？”她问。
“等风。”我冷笑，“或者等我们先出招。”
正说着，腰带又一紧。噬灵蚓皇张嘴，吐出一张小丝网，上面还是那两个字：
“辣椒。”
柳蝉衣脸色一变：“谁这时候提这个？”
“要么是蠢货，”我慢慢站起身，“要么是想用辣椒粉破墨无涯的血阵。”
她盯着我：“你怀疑执法堂内斗？”
“不怀疑。”我拍了拍灰，“我确定。墨无涯那家伙血液溶阵，但怕辣，这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五个——全在高层密档里锁着。现在一个外人，千里迢迢往青玉峰送信，关键词里蹦出‘辣椒’，你说他是来串门的？”
她没说话，手指无意识掐了下袖口。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刚清完内鬼，空寂那套传话阵才拆三天，外头就有人摸清了执法堂的底细，还精准投递。这不是巧合，是有人在织网。
“不止一个势力。”我指着丝图，“三路人，不同方向，不同速度，但目标一致。他们不是来谈的，是来封山的。”
“封山？”她皱眉，“凭什么？我们又没惹仙盟。”
“惹没惹不重要。”我冷笑，“重要的是他们想让我们看起来‘该封’。”
她一愣。
我继续说：“断供、抹黑、孤立，三管齐下。先断资源，再泼脏水，最后让盟友退避三舍。等我们灵气枯竭、弟子逃散，他们连打都不用打。”
她说：“你确定不是你想多了？”
“想多？”我咧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三路人里有两个带着飞鸢符残片？那玩意儿是仙盟监察专用，民间禁用。谁给他们的？”
她沉默了。
我蹲下，手指在地缝划了三道线：“东岭那路，走官道岔口，慢，稳，像是正经使者。南边林子里那个，轻功不错，但靴底沾了毒瘴泥——那是万毒窟的标记。北边苦海崖那个最邪，半个时辰没动过，但蛊丝显示他袖口有微弱灵流，像是在写密信。”
“三股势力，不同来路，同一目标。”我抬头，“这不是打压，是围剿前奏。”
她盯着我：“你打算怎么办？峰主那边……”
“别提峰主。”我打断，“他醉着呢，今早还在藏书阁哼小曲，说‘树大招风，根浅先折’。这话听着像提醒，其实是在等我动手。”
她冷笑：“你还真把自己当阵眼了。”
“我不是阵眼。”我拍拍腰带，“我是饵。”
正说着，噬灵蚓皇突然抖了三下，尾巴一甩，把丝网卷成团塞进我手里。
我摊开一看，上面多了两个新词：
“断灵”“闭盟”。
我笑了：“来了。”
“什么来了？”
“封锁令。”我站起身，“‘断灵’是断我们灵脉供给，‘闭盟’是切断盟友往来。他们要让我们自己乱起来。”
她盯着我：“你就这么站着等？”
“等？”我摇头，“我在布阵。”
我转身走向药田北头，蹲下，手指一弹，蛊丝重新铺开，贴地蔓延。这一次，我不再录关键词，而是反向释放三段假信号——一段是“青玉峰灵脉已衰”，一段是“弟子内斗将起”，最后一段干脆写着“十七弟子楚昭然疯癫失智，已锁入地牢”。
“你发这些干什么？”她问。
“让他们看。”我冷笑，“外界想查我们虚实，我就给他们看个够。但得是我想让他们看的。”
她眯眼：“演戏？”
“不光演。”我摸出那张伪弱阵图，摊在地上，“这是峰主藏的底牌，专治树大招风。能把灵压调成将灭状，连天机阁的探子都看不出真假。”
她蹲下看了看：“你真要用？”
“已经用了。”我指了指护山大阵方向，“昨晚我把彩虹晶核塞进阵眼，又让老九放了三团屁。现在整个青玉峰，外头看着像快倒闭的破庙，里头其实九重反噬阵基全开了。”
她盯着我：“万一他们不攻，只是盯着呢？”
“盯着更好。”我咧嘴，“我巴不得他们耗着。耗得越久，漏洞越多。等他们哪天忍不住动手，我正好顺藤摸瓜，把这张网的主心骨揪出来。”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
“发现这不是普通的打压，是有人在背后串局。”
我摸了摸断剑，烛九阴在里头哼了半句：“……笑的不来，来的不笑。”
我笑了：“从你说书人提‘织网’那天起，我就知道风要变了。但我不怕风，我怕的是风里带火。”
她盯着我：“所以你早就在准备了。”
“准备？”我摇头，“我只是把果核啃完，顺便把坑挖深点。”
正说着，腰带猛地一震。
噬灵蚓皇张嘴，吐出一颗新晶核，蓝得发黑。
我捏起来，轻轻一磕。
嗡——
一道极细的声波荡出来，三息后，晶核上浮出一行小字：
“三里坡，松林外，密令已启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