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角倒下的时候,我正好踩进他嘴里吐出的血洼里。
鞋底一滑,我差点摔个狗啃泥,但左手还是稳稳托住了他后脑。这小子脑袋软得像刚出锅的豆腐,呼出的气带着铁锈味,手指还在抠地,指甲缝里全是碎石和黑血。
我低头看他,他抬头看我,眼神散得能装下整片乱葬岗。
“楚师兄……”他喉咙里咕噜两声,又涌出一口血,“他们……用银丝……缠住……”
话没说完,人就抽了下,不动了。
我把他轻轻放平,顺手抹了把脸上的血。不是我多情,是这血溅到眼皮上痒得慌。
广场静得能听见蚯蚓打嗝。
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三个黑袍人会同时站起来,脸上的冷笑会变成杀意,然后九根灵柱从地底冲出来,把整个广场变成棺材。
所以我先动了。
右手一翻,断剑在掌心划了道口子,血顺着剑身流下去,滴在刚才插进地里的残碑上。那碑纹像是活了,吸了我的血就开始发烫,地面那道裂缝也跟着震了震。
东南角,一道灵柱刚冒头,突然歪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底下踹了一脚。
我抬头,看着高台上那三个黑袍人。
中间那个,嘴角还挂着笑,但眼珠子已经缩了半寸。
“你们公会的阵,”我抹了把剑上的血,甩在鞋底,“是不是没做好防水?”
没人笑。
顾长风站到我右后方,剑尖朝下,插进石缝。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等我下令。这人从小到大就听我指挥,哪怕我让他吃毒蘑菇,他也二话不说嚼了。
柳蝉衣在左边,袖子一抖,七根细线飞出,缠住附近几个青玉峰弟子的手腕,把人全拉进圈里。她动作轻,像在给人系鞋带,可那线是毒蚕丝,沾皮就麻。
九宫锁灵阵,成了。
九根灵柱围成圈,灵气压得人膝盖发软。一般人这时候早跪了,可我们青玉峰的规矩是——**宁可断腿,不弯膝盖**。
我单膝一跪,不是投降,是把手掌按在地上。
血从伤口渗下去,顺着裂缝爬,像蚂蚁搬家。三只噬魂蛊顺着血流钻进地底,一路往灵脉深处爬。它们不认路,但我认。
“心、肝、脾。”烛九阴在剑里倒着说话,“三脉交汇,台下三尺。”
我咧了下嘴。
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红粉末,看不出来是啥,闻起来像辣椒面拌了石灰。
中间那黑袍人正要结印,我手一扬,粉全甩他脸上。
他“啊”地一声往后跳,手忙脚乱去擦,可晚了——那粉遇湿就炸,他鼻血一出,血滴到地上,竟把阵纹腐蚀出个坑。
“怕辣是吧?”我站起身,拍了拍灰,“合欢宗出来的,连点辣都受不了?”
他捂着脸,声音变了调:“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内裤是粉色的。”我打断他,“不过现在不是揭底裤的时候。”
顾长风抬头看我。
我冲他眨了下眼。
他懂了。
剑光一闪,直劈高台地底。可就在剑要落下的瞬间,三道黑影同时跃起,手中阵符炸开,硬生生把顾长风震退三步。
“想断脉?”左边那黑袍人冷笑,“阵眼在地下三十丈,你们连门都摸不着!”
“谁说我要摸门?”我摸了摸后颈,低声说,“老蚯,憋久了就该放个大的。”
地下先是没动静。
然后,像是谁在地底放了个屁。
“嗡——”
裂缝猛地一震,泥土飞溅,一条肉粉色的大虫子从地底钻出来,头顶草环炸成烟花状,嘴里含着颗彩虹色的晶核,悬浮在半空。
噬灵蚓皇,出场从不低调。
它一出来,九宫阵就开始抖。不是怕,是熟人见面的尴尬——这蚯蚓拉的晶核,专克阵法。
柳蝉衣没废话,从腰间抽出一根白森森的笛子,凑到嘴边就是一吹。
音波撞上晶核,彩虹光炸开,像过年放的烟花,但带毒。
三名黑袍人同时捂耳,脸上青筋暴起。那笛声不杀人,专搅灵脉,跟拿勺子掏人脑仁似的。
顾长风抓住机会,剑光再起,这次不是劈,是刺。
剑尖直指高台正下方,那里有一块青石板,纹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像被人用指甲抠过。
他剑还没落,中间那黑袍人突然张嘴,吐出一团黑雾。
雾里有颗心,在跳。
“逆灵丹?”我皱眉。
他们把丹药炼进了心脏,现在能硬抗阵法反噬,甚至能自爆阵核。
果然,那心一跳,九根灵柱开始收缩,灵气往中心塌,像要捏爆我们所有人。
“想同归于尽?”我冷笑,“你算过蚯蚓的胃容量吗?”
我一把抓住残碑,血顺着掌心流进去,直接连上地底那道共鸣纹。
“血引归位!”
我的血逆着流回碑里,像倒放的录像。
彩虹晶核猛地一亮,噬灵蚓皇张嘴,把核往自己肚子里一塞,然后——
**放了个响屁**。
屁带光,光带震,震波顺着灵脉炸开。
三声巨响,九根灵柱接连崩塌,黑袍人全被掀飞,撞在墙上,口吐黑血。
顾长风的剑,终于刺穿了那块青石板。
下面没有阵眼,只有一面铜镜,镜面朝上,映着灰蒙蒙的天。
我走过去,一脚踩碎。
镜裂的瞬间,地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断了。
九宫锁灵阵,废了。
三个黑袍人躺在地上,动不了。一个捂着心口,一个断了腿,中间那个脸肿得像发面馒头,还在流鼻血。
我蹲下,从他怀里摸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监察司·十七任”。
“你们司主知道你们拿他的印乱盖吗?”我把玉牌塞进他嘴里,“建议他下次,换个不怕辣的执行人。”
柳蝉衣走过来,看了眼陈小角的尸体,眉头一皱:“没救了。”
“我知道。”我伸手合上他眼睛,“但他话说到一半就停,太不礼貌。”
顾长风收剑入鞘,看了我一眼:“接下来呢?”
我拍了拍手,从地上捡起那半张烧焦的灵墨纸片,还有那块残碑。
“接下来?”我把东西塞进怀里,“当然是——”
话没说完,地下又震了一下。
噬灵蚓皇突然缩成一团,草环都蔫了。
烛九阴在剑里颤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