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西边来,带着死沼的腐味,也带着点老九刚放的屁。
我蹲在青玉峰后山,果核在嘴里嚼得咯吱响,竖瞳一闪一闪。顾长风带着十人队出发了,每人腰间都别着我编的草环——底下藏着老九分泌的晶核,一捏就炸,炸了就结阵。柳蝉衣递的名单,清一色青玉峰老油条,嘴严手黑,专会装老实。她交差时还甩了甩袖子:“十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符合规定。”
我呸出果核,它滚进土里,正压在护山石的感应线上。三颗石头嗡了一下,像打了个饱嗝。
山门那边塌了半角,没人修。守卫报了三次,批文卡在执法堂新班子手里,拖着不批。他们想等个“更合适的时机”,我等的却是他们彻底放弃插手的那一刻。
陶罐在床底发烫,接收阵正把最新消息往外吐。我蹲在藏书阁后墙,把刚扒出来的纸条摊在膝盖上。
“西岭巡防,准予放行。”
“资源配给:基础丹药三盒,照明符五张,无飞行法器。”
“星象司保留实地勘察权。”
我咬住纸角,慢慢撕下来嚼了。
前三条是意料之中,最后一条才是坑。星象师那帮人鼻子比狗还灵,真去了西岭,踩上我布的气运线,立马就得露馅。
得让他们去不了。
我摸出老九的一坨唾液,黏在指甲盖上,趁着夜色溜到死沼边缘。这片地原本就邪气重,加上我前两天让老九啃断了几根游荡的气运残丝,现在整片沼泽都在冒黑烟,像谁在底下炖了一口烂锅。
我蹲下,把唾液拍进泥里。唾液裹着老九的胃酸,专门腐蚀命格痕迹,一沾地脉,立刻把“伪造接应图”的灵波改写成“邪修残魂作祟”。
干完活,我顺手在泥里插了根枯枝,挂上半片破符纸,风吹过来,哗啦啦响,像是有人在哭。
第二天一早,星象师果然动了念头。
“西岭邪气未散,恐有隐患,需亲往勘验。”他在议事会上说。
话音刚落,空寂就来了。
十五夜,雷雨未至,他照例上苦海崖巡崖。我提前在石阶最高处埋了颗蛊念晶核,沾了点老九的屁雾。他一脚踩上去,脚底一软,整个人晃了晃。
晶核炸了。
他脑门一热,眼前闪过画面:黑雾翻涌,无数残魂在沼泽里爬行,有个穿灰袍的背影站在中央,手里拎着断剑。
他猛地睁眼,抬头望天。
“雷劫将至,不宜远行。”他说。
星象师皱眉:“可若邪修潜入……”
“施主眉间藏天雷,掌心有地狱。”空寂打断他,顺手摸走了他桌上半块桂花糕,“去不得。”
没人敢跟一个能预知雷劫的和尚抬杠。
西岭的事,就这么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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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的问题还得再推一把。
守卫第三次递折子,我连夜爬进藏书阁密道,从陶罐里扒出一张空白批文模板。掌门的印我早拓好了,藏在破灰袍的夹层里,用老九的唾液泡过,盖上去不会留灵波痕迹。
我提笔写:
“山门暂闭,外防内肃,非紧急不得擅入。”
落款一盖,塞进传令筒,凌晨三点准时滚进执法堂值房。
第二天一早,守卫接到回令,当场懵了。
“闭门?谁下的令?”
“掌门手谕。”
他们不敢违抗,只好撤岗。
我让顾长风在议事会上“无意”提了一嘴:“山门灵脉最近不太稳,夜里常有嗡鸣,像要裂。”
几位长老一听,立刻联想到执法堂清洗时的阵法动荡,纷纷点头:“确实不宜久驻。”
“不如先撤人,等阵法公会来人再议。”
话说到这份上,山门空了。
我蹲在后山,摸着老九的脑袋:“再熬熬,快熬出头了。”
它九个脑袋一起甩了甩,打了个长嗝。
结界雾升起来,罩住青玉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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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要见我。
消息是扫地僧带过来的,说得很轻:“掌门口谕,十七,去一趟议事殿。”
我手一抖,果核掉地上。
不是怕,是得演。
我立刻蹲下,装作找东西,顺手把藏在袖口的“哭核阵”触发符碾碎。三秒后,眼睛一热,嚎啕大哭。
“别抓我!我没偷!那晶核是别人塞我口袋的!”
扫地僧皱眉:“掌门只是召见。”
“我不去!去了就出不来了!”我抱着头缩在墙角,“上次顾师兄进去,出来都瘸了!”
声音传得老远。
路过的外门长老听见,摇头:“十七还是那副没出息样。”
“这种人能掀什么风浪?”
“也就是吓唬吓唬杂役。”
他们走了。
我抹了把脸,眼泪还在流,但已经没声了。
哭核阵的药效还得撑十分钟,够用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议事殿里炸了。
青玉峰主醉醺醺闯进来,手里拎着酒壶,一脚踹开殿门。
“十七那日若真谋逆,你们早被灭门了!”他吼得满殿皆惊,“现在倒要抓他?谁给的胆子?!”
没人敢接话。
他晃了晃,酒泼了一地,接着被人架着拖走。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没动,还在墙角抽抽搭搭。
但他知道我在听。
那一嗓子,不是为我出头,是给所有人种个念想:十七是疯的,但疯得有用。
他每年用我的血画祭天阵,不是惩罚,是护我。
现在,他替我挡了一道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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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蝉衣来找我,手里拎着个药匣。
“山门结界的事,我放了点风。”她说。
我啃着新果核,点头。
她把匣子打开,里面是半块结界晶核,裂了道缝。
“我让毒医堂的学徒‘不小心’打翻,当着阵法公会探子的面。”
“他们问起,我就说:‘最近灵脉不稳,结界恐撑不过三月。’”
我笑了。
老九趴我脚边,尾巴一甩一甩。
它知道要干什么。
当晚,我带它溜到山门地脉最薄的那段,让它对着裂缝放了个屁。
护山结界“咔”地响了一声,裂纹往外爬了三寸。
天亮时,消息传开了。
阵法公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风从西边来,带着死沼的腐味,也带着点老九刚放的屁。
我蹲在青玉峰后山,啃着果核,竖瞳微闪。
顾长风带着十人队出发了,每人腰间都别着我编的草环——底下藏着晶核。
山门塌了半角,没人修。
阵法公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烛九阴在断剑上吐了口锈:“着熬苦很界修玄。”
我摸了摸老九的头:“再熬熬,快熬出头了。”
老九打了个嗝,结界雾升起来,罩住青玉峰顶。
我抽出断剑,在石头上刻下一行字:**着熬苦很界修玄**。
倒着刻,反着念。
谁看了都以为是疯子涂鸦。
但我知道,这串字是钥匙,是线头,是网的起点。
我拍了拍老九的脑袋:“歇两天。”
它九个脑袋一起甩了甩。
“然后。”我站起身,往回走,“往西。”
脚底那滩混着晶核渣的水还没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