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手离赵日天膝盖还有三寸,他眼泪正往下掉,我咬破指尖,血珠还没滴到断剑上,老九的九个脑袋突然齐齐一抖。
我知道它听见了——地缝底下,有东西醒了。
不是我放的蛊,是这地方本来养着的货。地陷噬灵阵一开,锁魂桩破土,把沉在地脉里的异兽封印也震裂了。现在底下不光有噬灵藤在绞人,还有三头背生骨翅的黑鳞蜥正拿尾巴扫火云宗弟子,一尾巴一个,跟拍蚊子似的。
执法堂那帮穿黑甲的倒是硬气,七个人背靠背结了个龟壳阵,符甲亮着金光,藤蔓缠上来就被震断。领头那人手里判官笔一划,空中留下道红痕,竟是用血画符,硬生生在塌陷的地面上撑出一块立足地。
再这么稳下去,他们真要组织起反扑了。
我指尖血落,正好滴在断剑残片那道逆符上。符纹一烫,像是烧红的铁丝,整片崖壁都跟着震了半拍。地缝里的噬灵藤瞬间涨了一圈,藤身鼓起瘤子,瘤子里钻出密密麻麻的细藤,像头发丝那么细,顺着执法堂弟子的脚缝往铠甲里钻。
有个家伙惨叫一声,低头一看,藤蔓已经缠住脚趾,正往他嘴里钻。他慌得拿刀砍,结果刀刚抬起,藤蔓顺着刀柄爬上来,直接钻进鼻孔。
我咧了下嘴。
这才对味。
老九九个脑袋同时转向我,中间那颗嘴张了张,没出声,但耳目蛊传回一句话:“东枢崩了。”
我知道它说的是阵法三处地枢之一。地陷噬灵阵有三根主脉,分别镇在东、西、北三处高点,现在东边那根断了,阵眼压力全压在剩下两根上,撑不了多久。
得补一手。
我冲老九后颈一拍:“去东枢,吐一口。”
它立刻扭身钻地。不到十息,远处山壁裂开一道缝,老九半个身子探出来,中间嘴一张,喷出一团黏糊糊的肉团,落地就贴在断裂的地脉上,像补胎似的把裂缝糊住。那肉团是我早年用蛊虫内脏和判官血炼的“活络膏”,能临时续上阵纹。
阵法一稳,地缝又往下沉了三尺。
火云宗那帮人全乱了套,有几个想飞,结果刚离地,一头撞上 invisible 的力场,鼻子当场撞歪。原来我早把噬灵藤编成网,悬在半空,肉眼看不见,但撞上去比撞墙还疼。
赵日天还跪在阵心,抱着空手发愣,嘴里嘟囔:“爹说……只要拿到核,就能回家……”
白骨手还在往上伸,眼看就要碰到他膝盖。
不能再等了。
我掐了个蛊音诀,手指一勾,传音钻进他怀里那只哭唧唧寻宝鼠耳朵里:“啃,腰带。”
那老鼠本来缩在他怀里发抖,一听指令,立刻张嘴,咔咔两下,把他腰带咬断了。
赵日天一个激灵,低头一看,裤子差点滑下去,慌忙提住,这才发现眼前那只白骨手离他膝盖就差那么一点。
“卧槽!”他往后一滚,屁股着地,连滚三圈才停下,抬头再看,脸都白了。
可他这一退,旁边一个万毒窟弟子疯了似的扑上来,伸手就抓那白骨手:“圣物!是复活圣骨!”
他这一喊,玄剑门有人不信:“放屁!那是陷阱!”
“你才放屁!”药王谷一个长老鼻涕还挂在嘴边,抄起药锄就往那人头上砸,“我先看到的!”
一群人立刻扭打成一团,火云宗看有机可乘,也冲上来抢。执法堂想维持秩序,刚抬手,一柄飞剑擦着他们队长耳朵过去,把旁边山石削掉一块。
他们立马翻脸,判官笔一挥,三道血符甩出,当场把两个火云宗弟子钉在地上。
混战彻底炸了。
异兽也疯了。地脉被这么一通乱踩,封印松动,一头黑鳞蜥直接撞破岩层,六条腿扒着地缝往上爬,尾巴一甩,把两个万毒窟弟子扫进深渊。另一头从背后偷袭执法堂,张嘴就是一口毒雾,七个人全中招,脸上瞬间起泡,疼得拿头撞石头。
我蹲在崖边,果核在嘴里转了半圈,咔地咬碎。
这时候,耳目蛊突然抖了一下。
药王谷队伍里,有个穿黄袍的弟子突然大喊:“万毒窟下毒!我闻到了醉相思的味道!”
这话一出,全场一静。
下一秒,玄剑门集体转向万毒窟。
万毒窟长老气得跳脚:“放屁!我们自己都中了毒!”
“那你解释解释,为啥就你们站得最稳?”药王谷那长老举着药锄,唾沫横飞。
我低头看了看手。刚才那句话,是我用蛊音塞进黄袍弟子脑子里的。他本就是醉相思蛊的宿主之一,我只要轻轻一引,他就会把脑子里最怕的东西喊出来。
现在好了,矛头全转过去了。
远处,柳蝉衣站在一块凸岩上,手里抛着个小布包。我看不清,但知道那是她特调的醒魂粉混了辣椒灰。那玩意儿不致命,但吸一口,神经就跟被针扎似的,人会本能反击。
她手腕一抖,布包飞出,正好落在玄剑门和执法堂交界处,粉雾一散,两派人马同时抽搐。
一个执法堂弟子手一抖,剑尖往前一送,刺穿了旁边玄剑门弟子的肩膀。
“你敢伤我?!”那人反手就是一剑。
打起来了。
三边全打成一锅粥,异兽在中间窜来窜去,逮着谁咬谁。地脉被踩得乱颤,东枢那边的肉团开始渗血,撑不了太久。
我摸了摸后颈,老九传回画面:西枢和北枢还稳,但气运线乱得像团毛线。有些弟子身上泛出淡金光,是抗蛊体质觉醒的征兆。再这么下去,阵法对他们的控制力会越来越弱。
得加点料。
我从灰袍破洞里摸出三枚草环,都是用老九蜕的皮编的,沾过我的血。往空中一抛,分别甩向东、西、北三处战场高点。
草环落地没碎,反而插进岩缝,像三根小旗。
我指尖一弹,三道蛊哨音同时响起,低得几乎听不见,但地底的异兽全都耳朵一抖,眼珠瞬间充血。
一头黑鳞蜥猛地转身,不再往外逃,反而冲向人群最密集处,张嘴就是一口岩浆。
火云宗三个弟子当场烧成炭。
执法堂队长刚结好防御阵,异兽尾巴一扫,阵法裂了道缝,两道藤蔓趁机钻入,缠住他腿就往地缝拖。他拼命挣扎,判官笔在空中乱划,血符一道接一道,可根本挡不住。
万毒窟那边更惨,有个人被藤蔓吊在半空,晃来晃去,像风铃。另一个想救他,刚靠近,地面塌了,直接掉进深坑,坑底传来“咔吧”一声,估计是脖子断了。
赵日天缩在阵心角落,裤子还提在手里,脸色发青。他抬头看了看我这边,好像想爬上来,可又不敢动。
我啃着新果核,竖瞳微闪。
行了,差不多了。
我冲老九传音:“回来。”
它九个脑袋一缩,钻地前行。不到半盏茶,湿漉漉的身子蹭到我脚边,九张嘴齐齐张开,像是在喘气。
我摸了摸它中间那颗脑袋,温热的,沾着地底的泥。
远处,三枚草环还在颤,蛊哨音持续震动,异兽越打越疯,三方人马死的死,伤的伤,执法堂剩下不到十个,火云宗倒了一片,万毒窟连长老都断了条胳膊。
地脉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