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摸着红痣发愣,断剑里的蛇脑袋突然探出来半截,直勾勾盯着我,吐出三个字:“你回来。”
不是倒着说的。
我心头一震,十年了,这破蛇第一次不拿腔作调。以往它总爱在我耳边念叨“着熬苦很界修玄”,搞得我像在听倒带磁带。现在它不说了,就看着我,眼神比我娘亲坟头那株毒蘑菇还瘆人。
我没动,手指还在红痣上打圈。这地方烫得跟刚从辣椒堆里捞出来似的,可我不怕。怕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得装哭包,摔个跟头都要嚎三声才敢爬起来。
现在?我连天道的血都咽下去过,还怕一滴痣冒火?
识海里嗡地一响,九道影子盘成一圈,像九个蹲在茅房门口等坑位的乞丐。中间那个空着,像是专给我留的。
“吵了十年,”我咧嘴,“终于肯回家了?”
话音未落,脚底猛地一颤。
不是地震。
是地脉在抽筋。
我一个踉跄,手扶住断剑才没趴下。老九从地里钻出来,七张嘴同时打鸣,跟打鸣鸡被踩了蛋似的。它头顶草环炸成金丝球,彩虹雾喷得满天都是,连血月都被染成了七彩色。
我抬头。
月亮红得像被谁拿血泡过。
不止是红,它还在转。慢悠悠地,像有人拿根筷子在搅。
“老九,”我压低嗓门,“底下什么情况?”
它一头拱进我怀里,尾巴甩出一串泥点子,全是热的。我懂它的意思——万剑山的灵眼炸了,合欢宗的蛊池倒流,佛宗那帮秃驴的舍利子半夜自燃,烧得经书都化成了灰。
这不是巧合。
是有人在撬玄穹界的地基,想把整个界体掀了重洗。
我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峰顶走。路过空寂那破庙时,门开着,里头没人,香案上摆着块脚皮舍利,焦黑一片,刻着俩字:“雷反”。
我懒得猜他是不是被雷劈回原形了,顺手把舍利揣进袖子。反正他偷我桂花糕也不是一次两次,这回算抵债。
藏书阁底层,我抽出那本《童子功》,封面都快烂成渣了。我拿断剑划开手掌,血滴在扉页上,金线立刻爬出来,勾出一张地脉图。
三十六处灵眼,十七处裂了口子,红得像快熟透的烂桃。
“烛九阴!”我吼。
蛇脑袋蹭出来,眼珠子转了三圈,才憋出一句:“泪无,劫有,三更天,南荒先死。”
我皱眉:“啥意思?南荒要完?”
它不说话,缩回剑里去了。
我也不恼,拍拍剑身:“行,那你歇着,我去给人续命。”
回毒草园的路上,我顺手挖了三株断肠草、两根哭魂藤,外加一把噬心菇粉。柳三姐在园子里数她那群食人花,听见动静抬头:“又搞事?”
“不是我搞事,”我把材料扔她怀里,“是有人想搞死我们。”
她掂了掂草药,挑眉:“你要炼蛊?”
“炼个能照出地脉伤的。”我蹲下,拔出一撮老九排泄的彩虹晶核碎渣,“你出毒经手法,我出材料,速成版,天亮前得弄出来。”
她哼了声:“又要拿我当免费劳力?”
“上次你偷喝我用鸡骨头熬的‘玄灵草汤’,不也没给钱?”我瞪她,“再说,你不想知道谁在动界基?你那涅盘丹材料可全指着这界活着呢。”
她手一顿,冷笑:“行,算你狠。”
我们俩一个剁药一个碾粉,忙到半夜。她突然抬头:“执法堂发通缉令了,说你引动天罚,要全界追捕。”
我正往蛊皿里滴血,闻言手都没抖:“让他们发。等会我亲自给他们送聘书。”
蛊成那一刻,血月正悬中天。
我拎着九头老九爬上青玉峰顶,把它往护山结界上一按。它打了个嗝,彩虹雾顺着结界蔓延,瞬间染成血色光幕,投影出地脉裂痕和血月轨迹,全界都能看见。
“看清楚,”我对着传讯阵吼,“谁在动界基。”
底下安静了三秒。
然后各宗门的传讯符炸了一片,全是骂街的。
“楚昭然,你妖言惑众!”
“血月天象,岂是你能解释的?”
“定是你昨夜吞雷引发反噬!”
我冷笑,从怀里掏出几十枚小蛊,全是柳三姐刚炼的“灵脉显影蛊”,塞进传讯阵里群发出去。
附言写得简单粗暴:“若想活,明日子时,南荒断龙崖,我等你们。不来,别怪我没提醒——下一个炸的是你们祖坟。”
发完,我转身下山。
柳三姐在半道等我,手里拎着她那本《慈悲经》,封面都被毒气熏黑了。
“你真觉得他们会来?”
“不来也正常,”我拍拍老九,“来了,说明还有救;不来,我就自己把撬地基的那孙子挖出来,塞进他们祖坟当镇墓兽。”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忽然问:“你真不怕?整个玄穹界都乱了,执法堂要抓你,天象反常,地脉暴动——你就没一点慌?”
我停下脚步,摸了摸断剑。
剑柄上还沾着昨夜试炼台的血,干了,发黑。
我握紧。
“慌?”我笑,“我连自己都找回来了,还怕别人掀桌子?”
话刚说完,脚下又是一震。
这次比之前猛,山石滚落,远处传来结界崩裂的脆响。
我抬头,血月边缘裂开一道缝,像谁用刀划破了天。
柳三姐脸色变了:“南荒方向。”
我点头:“三更天,南荒先死——烛九阴说的。”
她抓紧经书:“你真要去?”
“当然。”我迈步往前走,“约是死人定的,但路得活人走。”
老九突然躁动,一头撞我腿上,传递信息:南荒地下有东西在爬,带着仙帝气息,还……在笑。
我眯眼。
“有意思。”
我加快脚步,袖子里的脚皮舍利突然发烫。
断剑在掌心嗡鸣。
我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