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红荆岭的山脊染成金红色时,苏妙音已经把最后一缕发丝塞进青色头巾里。她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衫,腰间系着褪色的蓝布围裙,竹篮里放着半筐发霉的红薯和一把镰刀,活脱脱一副逃难村妇的模样。杨岩芯蹲在她面前,用木炭在手掌心画了张简易地图,指尖重重敲在标着 “黑石镇” 的黑点上:“核心目标有三个 —— 铁壳车的停放点、毒气弹仓库、高桥的指挥部。记住,能看就看,能听就听,绝不勉强,明早卯时若没回来,我们就按预案发动佯攻。”
林羽在一旁磨着一把短铳,枪柄缠满布条以防反光:“这把铳能装五发子弹,藏在竹篮夹层里,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还有这三颗微型陶罐雷,拉了引信能炸十步远,够你脱身用。” 他把铳和地雷仔细塞进红薯缝隙,又递过一个巴掌大的布包,“里面是暗号本和木炭笔,看到兵力就画‘正’,火炮画‘△’,铁壳车画‘□’,记不清就记数字,回来我们慢慢对。”
苏妙音把竹篮提在手上试了试重量,又摸了摸领口藏着的简易望远镜 —— 那是用两片打磨过的琉璃片和木框做的,能放大三倍,是杨岩芯昨天连夜改的。“放心,我去过大同镇侦查,黑石镇的蛮兵哨卡规矩我清楚。” 她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陶哨,“这是和王大叔约好的联络信号,长两短是安全,短两长是危险,连续短音是需要接应。”
王大叔是三个月前策反的民夫,现在在黑石镇给蛮兵烧开水,是这次侦查的内应。杨岩芯最后叮嘱:“蛮兵最近抓了不少细作,查得严,遇到盘查别慌,就说从王家堡逃来的,男人被抓了壮丁,只求给蛮兵烧火换口饭吃。”
苏妙音点点头,把围裙又往下拉了拉,遮住腰间的铳柄,转身钻进了西侧的密林。暮色很快吞噬了她的身影,只有林羽还站在原地,望着密林入口喃喃:“这丫头每次都把自己逼到绝路,希望这次能顺利。” 杨岩芯拍了拍他的肩膀:“妙音比我们想的更谨慎,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 —— 没有准确情报,明天的总攻就是去送命。”
密林里的夜露打湿了苏妙音的裤脚,她踩着厚厚的落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按照事先记好的路线,她绕开了正面的主哨卡,往黑石镇东侧的废弃窑厂走 —— 那里是蛮兵防守的薄弱点,王大叔说最近只安排了两个老弱蛮兵看守。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点点火光,那是窑厂的哨楼,隐约能听到蛮兵的咳嗽声和骂骂咧咧的说话声。
苏妙音放慢脚步,从竹篮里掏出个红薯,假装啃着,踉跄着往哨楼走。“站住!干什么的!” 哨楼里的蛮兵端着铳枪大喝,探照灯的光柱扫了过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官爷,俺是王家堡的,男人被抓了壮丁,俺逃出来的,想给皇军烧火换口饭吃……” 苏妙音立刻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颤抖,把村妇的怯懦演得十足。她故意把竹篮往地上放了放,露出里面发霉的红薯,“俺就剩这点吃的了,官爷行行好……”
两个蛮兵下来搜查,翻了翻她的竹篮,踢了踢红薯,骂道:“穷酸样!滚进去吧,要是敢乱走,枪毙了你!” 苏妙音连忙道谢,提着竹篮快步走进黑石镇。刚拐过街角,她就看到墙根下蜷缩着几个民夫,其中一个正是王大叔 —— 他穿着粗布褂子,手里拿着扫帚,看到苏妙音时,眼皮几不可查地眨了三下,那是约定好的 “安全” 暗号。
苏妙音没敢停留,顺着街道往前走。黑石镇比她想象的更戒备森严,每隔几十步就有一个岗哨,墙上贴着 “严防细作” 的告示,蛮兵穿着黄军装,端着铳枪来回巡逻,靴底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格外刺耳。她看到不少民夫被驱赶到兵营里搬东西,脸上满是疲惫和恐惧,有个小孩哭着要找娘,被蛮兵一脚踹倒在地。苏妙音攥紧了竹篮里的镰刀,指甲掐进掌心,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 ——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她按照计划,先往南头的兵营去。那里是蛮兵的主力驻扎地,王大叔说有三百多精锐。苏妙音混在给兵营送水的民夫队伍里,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快速扫视:兵营门口架着两挺重机枪,门口的牌子写着 “第三中队”,院子里能看到不少黄军装在走动,粗略数了数,大概有两百多人;东侧的空地上停着五辆铁壳车,车旁有蛮兵看守,车身上的炮口闪着冷光;西侧的棚子里架着三门山炮,炮口对准了红荆岭的方向。她悄悄用手指在掌心画了三个 “正” 字(代表三百人),又画了五个 “□” 和三个 “△”,把掌心往围裙上蹭了蹭,装作擦汗。
送水的民夫里有个是王大叔的徒弟,叫栓子,他趁着递水的间隙,低声对苏妙音说:“晚上有批援兵到,听说带了毒气弹,放在镇西的老仓库,看守得紧。” 苏妙音心里一紧,连忙问:“高桥的指挥部在哪?” 栓子往镇中心的大宅院努了努嘴:“那院子,门口有四个岗哨,白天都有人进进出出。”
送完水,苏妙音借口找厕所,往镇西走。老仓库果然戒备森严,门口有十个蛮兵,手里拿着上了刺刀的铳枪,仓库的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只留了个小通风口。她绕到仓库后面,发现墙角有棵老槐树,便假装捡柴,慢慢靠近,踩着树根爬上了低矮的墙头。通风口很小,她掏出简易望远镜往里看 —— 里面堆着几十个绿色的铁桶,桶上印着骷髅头标志,正是毒气弹!旁边还站着两个蛮兵,正在清点数量,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蛮语,但她看到其中一个蛮兵举起了五个手指,又指了指外面,大概是说有五车毒气弹。
她刚想再看仔细,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连忙从墙上跳下来,抓起地上的柴禾,装作慌乱的样子:“俺…… 俺捡点柴烧火……” 来的是个蛮兵小队长,狐疑地打量她:“你是哪个营房的?怎么在这里?” 苏妙音心里一慌,随即想起杨岩芯教她的对策,立刻哭了起来:“俺是刚进来的,还没分配营房,官爷俺不敢了,这就走……” 她边哭边往回跑,故意把一捆柴掉在地上,趁捡柴的功夫,把仓库的位置和看守人数记在掌心。
眼看天快黑透了,苏妙音得赶紧去确认高桥的指挥部。镇中心的大宅院果然气派,门口的岗哨荷枪实弹,院子里有无线电天线,不时有军官进出。她躲在对面的破屋檐下,观察了半个时辰,看到一个穿着佐官服的蛮兵进了院子,门口的岗哨都敬礼,想必是高桥的亲信。她还注意到,宅院的东侧有个地窖入口,盖着厚重的木板,有两个蛮兵看守,这应该是高桥的临时指挥室。
现在核心情报都差不多了:蛮兵主力三百余人,五辆铁壳车,三门山炮,五车毒气弹藏在镇西老仓库,高桥指挥部在镇中心宅院,且有援兵今晚抵达。得赶紧把情报送回去,还要提醒杨岩芯援兵的事。
苏妙音按照撤离路线,往东侧的窑厂走。路过一个巷口时,突然听到有人喊:“那个村妇!站住!” 是白天的蛮兵小队长,带着两个兵追了过来。她心里一沉,撒腿就跑,身后传来铳枪的枪声,子弹擦着她的耳边飞过。她拐进一条窄巷,巷子尽头是死路,只有一个矮墙。她快速掏出微型陶罐雷,拉了引信,往身后一扔,“轰” 的一声巨响,烟尘弥漫,趁着蛮兵咳嗽的功夫,她翻身爬上矮墙,跳进了墙外的芦苇荡。
芦苇荡里的水很深,没过了膝盖,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身后的蛮兵骂骂咧咧地追了一阵,就没了动静。她不敢停留,一直跑到芦苇荡尽头的废弃窑洞,这是和后方联络的接应点。她掏出陶哨,吹了 “长两短” 的安全信号,过了一会儿,窑洞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龙炎军的侦查队员小李:“苏姐,可算等到你了!杨先生让我在这里接应你,说要是超过子时没消息,就发动佯攻。”
“来不及了,有紧急情报!” 苏妙音喘着气,把掌心的暗号画在小李带来的草纸上,“蛮兵今晚有援兵到,还有五车毒气弹在镇西老仓库,你立刻回去报信,我再确认一下援兵的数量!” 小李刚要走,苏妙音又拉住他,“告诉杨先生,高桥的指挥部在镇中心宅院,东侧有地窖,可能是指挥室,总攻时可以重点轰炸!”
小李领命离去,苏妙音靠在窑壁上休息了片刻,喝了口随身携带的水,又往黑石镇方向摸去。她躲在镇外的土坡后,借着月光看到远处来了一队蛮兵,大概一百多人,牵着十几匹战马,还有两辆马车,上面盖着帆布,看不清是什么。她数清楚人数后,掏出信号弹,往天上一放,红色的火光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 这是 “援兵一百,有物资” 的信号。
确认完最后一份情报,苏妙音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往红荆岭方向走去。夜色深沉,山路难走,但她脚步轻快,手里的草纸记满了暗号,这是能决定明天总攻胜负的关键。她仿佛已经看到,杨岩芯根据这些情报制定出完美的计划,龙炎军的铳枪和掷炮对准了蛮兵的要害,高桥的阴谋被彻底粉碎。
天快亮时,苏妙音终于回到了红荆岭。杨岩芯和林羽一直在了望台等她,看到她的身影,立刻跑了下来。“妙音,怎么样?” 林羽急切地问。苏妙音把草纸递过去,又把侦查到的细节一一说明:“高桥的主力三百,援兵一百,五辆铁壳车,三门山炮,毒气弹五车在镇西老仓库,指挥部在镇中心宅院,地窖是指挥室。”
杨岩芯看着草纸上的暗号,又听着苏妙音的汇报,眉头渐渐舒展:“太好了,这些情报太关键了!原本以为只有三辆铁壳车,现在多了两辆,得调整陷阱;毒气弹仓库必须在总攻前炸毁,不然麻烦大了;援兵刚到,立足未稳,正好一起收拾!” 他转身对林羽说:“立刻召集各队长开会,制定总攻计划,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黑石镇!”
苏妙音看着杨岩芯自信的背影,又望了望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露出了微笑。一夜的艰险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打走蛮兵,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再多的危险她也不怕。而黑石镇的蛮兵们,还不知道他们的部署已经被摸得一清二楚,一场针对他们的总攻,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