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扬州城时,已是辰时三刻。
城门刚开不久,进城的百姓排着队接受盘查。沈墨轩和玉娘混在人群中,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周毅则带着士兵,用马车拉着王守备等人的尸首,从另一条路回营。
城门口的守军查得格外严,每个进出的人都要仔细盘问,还要搜身。
“今天怎么回事?”排在沈墨轩前面的一个老农嘀咕,“往常没这么严啊。”
旁边的小贩低声说:“听说昨晚出大事了。黑风岭那边死了好多人,有官兵,有江湖人,连东厂的人都死了不少。现在全城戒严,抓凶手呢。”
沈墨轩和玉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凝重。
轮到他们时,守军头目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打量了沈墨轩几眼:“干什么的?从哪儿来?”
“回军爷,小的是行商,从城外收账回来。”沈墨轩故意佝偻着腰,说话带着点外地口音。
“行商?”头目眯起眼睛,“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跑江湖的。把手伸出来。”
沈墨轩伸出手。他手上本来有练剑留下的茧子,但最近几个月坐堂办案,茧子薄了不少,看起来确实不像干粗活的人。
头目一把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突然冷笑:“这茧子的位置,是握笔杆子的吧?说,你到底是谁?”
玉娘心里一紧,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匕首。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王二,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七品武官服的年轻人走过来。守军头目立刻行礼:“李千户,这人可疑,我正盘问呢。”
李千户走到沈墨轩面前,看了他一眼,突然脸色微变。他咳嗽一声,对王二说:“这人我认识,是城西张掌柜的外甥,在衙门里当文书。放行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李千户语气强硬,“出了事我担着。”
王二不敢再多说,挥挥手:“走吧走吧。”
沈墨轩看了李千户一眼,点头致谢,然后拉着玉娘快步进城。
走出一段距离后,玉娘低声问:“大人认识那个李千户?”
“不认识。”沈墨轩摇头,“但他认识我。”
“那为什么帮我们?”
“两种可能。”沈墨轩分析,“要么他是我们的人,要么他是‘三爷’的人,故意放我们进城,好瓮中捉鳖。”
玉娘脸色一变:“那我们现在......”
“不管哪种,先进城再说。”沈墨轩说,“去漕帮总堂。陈帮主虽然可能出事了,但漕帮还在,总得有人主持大局。”
两人抄小路来到漕帮总堂。门口两个看门的汉子见到玉娘,立刻迎上来:“玉姐!你可回来了!帮主呢?”
玉娘眼圈一红:“帮主他......可能出事了。”
两个汉子脸色大变:“什么?!”
“进去说。”
进了总堂,里面已经聚集了三十多个漕帮头目,个个神色焦虑。见玉娘进来,一个五十来岁、脸上有道疤的汉子站起来:“玉娘,老陈呢?昨晚他带一百多个兄弟出去,说是帮你办事,到现在还没回来。黑风岭那边出事了,死了好多人,我们的人去看过,有咱们兄弟的尸体......”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玉娘强忍悲痛,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说到陈四海带人断后,可能已经遇难时,堂上一片死寂。
“李青山......”刀疤汉子咬牙切齿,“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赵老三,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另一个瘦高个说,“帮主不在了,咱们得先稳住局面。漕帮不能乱。”
“对。”一个老者点头,“现在最要紧的是两件事:第一,确定帮主生死;第二,选出新的帮主,主持大局。”
众人看向玉娘。
玉娘深吸一口气:“各位叔伯兄弟,我玉娘一个女流,本不该多话。但帮主待我如亲生女儿,现在他生死未卜,有些话我必须说。”
她走到堂前,目光扫过众人:“第一,帮主不一定就死了。矿洞炸塌,也许他还活着。我建议立刻组织人手,去黑风岭挖开矿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在帮主回来之前,漕帮不能群龙无首。我推举赵三爷暂代帮主之位。”
赵老三就是那个刀疤汉子,是陈四海的结拜兄弟,在帮里威望很高。
众人纷纷点头:“赵三爷合适。”
赵老三也不推辞,抱拳道:“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我赵老三暂代这个位置。等老陈回来,我立刻让位。现在,我说几件事。”
他站起来,声音洪亮:“第一,立刻组织两百兄弟,带上工具,去黑风岭挖矿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所有堂口加强戒备,防止有人趁乱闹事。特别是码头那边,盯紧点,别让外人插进来。”
“第三,帮里所有生意照常进行,账目要清楚,谁敢在这个时候中饱私囊,别怪我赵老三不讲情面。”
“第四,”他看向沈墨轩,“沈大人是帮主用命保护的人,从现在起,漕帮上下,全力保护沈大人安全。沈大人有什么事,就是咱们漕帮的事。”
沈墨轩上前一步,抱拳道:“多谢赵帮主,多谢各位兄弟。陈某在此发誓,陈帮主和各位兄弟的仇,我一定报。那些死去兄弟的家人,我会想办法安置,绝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这番话说完,堂上众人看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赵老三点头:“沈大人有情有义,老陈没看错人。你说吧,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沈墨轩沉吟片刻:“第一,黑风岭那边先不要大张旗鼓地去挖。李青山很可能还留了人监视,咱们去太多人,反而打草惊蛇。派几个机灵的兄弟,装作采药或者打猎,先摸清情况。”
“第二,帮我查几个人。”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人名,“这些都是赵世卿信件里提到的人,有的是扬州本地的官员,有的是商人。查查他们最近有什么异常,和什么人来往。”
“第三,我要见孙秀。”
众人都是一愣。
“孙秀?”赵老三皱眉,“他不是和‘三爷’一伙的吗?”
“昨天他反水了。”沈墨轩说,“虽然没成功,但这说明他和‘三爷’之间有了裂痕。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许我们能争取他。”
玉娘担心道:“太危险了吧?万一他设局抓你......”
“风险肯定有,但值得一试。”沈墨轩说,“孙秀是冯保的心腹,他知道的内情一定很多。如果能争取到他,扳倒冯保就多了几分把握。”
“那怎么见他?他现在肯定被监视着。”
沈墨轩想了想:“赵帮主,能不能想办法送封信给他?就说我想和他谈谈,地点时间由他定,我只带一个人去。”
赵老三点头:“这个不难。漕帮在驿馆有眼线,送封信进去没问题。”
“好,那就有劳了。”
安排完这些,沈墨轩和玉娘暂时在漕帮总堂住下。赵老三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小院,派了八个好手日夜保护。
回到房间,沈墨轩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椅子上。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血渗透了绷带。
玉娘赶紧找来金疮药和干净布条,帮他重新包扎。
“大人,你得好好休息。”玉娘看着他苍白的脸,“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
“睡不着。”沈墨轩摇头,“一闭上眼,就是陈帮主他们惨死的画面,还有王守备,还有那些漕帮兄弟......”
他握紧拳头:“玉娘,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查案,连累了这么多人。”
玉娘沉默片刻,轻声说:“大人,这话不对。陈帮主他们是自愿的,他们帮你,不是因为你是官,而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是个好官,值得帮。王守备也是,他带兵去黑风岭,是为了履行职责,保护百姓。这些人都是死得其所,你要是自责,反而辜负了他们。”
沈墨轩看着她:“你真这么想?”
“嗯。”玉娘点头,“我从小在江湖上混,见过太多官。有的官贪得无厌,有的官庸庸碌碌,有的官欺压百姓。像大人这样,明明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升官发财,却非要较真,非要查到底的官,我活了二十多年,只见过你一个。”
她笑了笑:“所以陈帮主才会佩服你,才会用命保护你。因为他知道,你要是死了,这扬州城就真没希望了。”
沈墨轩眼眶发热,转过头去:“谢谢你,玉娘。”
“谢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玉娘收拾好药箱,“大人你先睡会儿,我去盯着信的事。有消息了叫你。”
她离开后,沈墨轩靠在椅子上,却毫无睡意。
他从怀里掏出那叠信件,一封封重新细看。
越看心越凉。
这些信件里提到的官员,从京城到地方,从文官到武官,足足有三十多人。这些人织成了一张大网,覆盖了朝堂的各个角落。
而网的中心,就是冯保。
信里虽然没直接说冯保就是“三爷”,但字里行间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了。比如有一封信里写:“三爷说,冯公公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今年京察,咱们的人都能过关。”
还有一封:“三爷传来密令,说冯公公需要十万两银子修慈宁宫,让咱们从漕银里挪,年底前补上。”
最要命的是一封三年前的密信,是赵世卿写给一个叫“刘先生”的人的。信里说:“三爷吩咐,明年盐引要重新分配,冯公公的意思是把两淮的盐引都给周德昌的侄子。你安排一下,别出岔子。”
周德昌的侄子......周德昌是刑部侍郎,这次调查组的副使。
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周德昌也是冯保的人。
沈墨轩揉着太阳穴,感到一阵头疼。
冯保、孙秀、周德昌、李青山......这些人串成了一条线。而他现在要对抗的,是整个大明朝最有权势的太监集团。
他能赢吗?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要么扳倒冯保,要么被冯保扳倒。
没有第三条路。
傍晚时分,玉娘回来了,带来了孙秀的回信。
信很简短,只有两行字:“今夜子时,城隍庙后殿。只许你一人来。若带旁人,不必相见。”
沈墨轩看完信,递给玉娘。
“太危险了。”玉娘说,“城隍庙那地方偏僻,夜里根本没人。他要是在那里设伏......”
“他要想杀我,昨天在黑风岭就有机会。”沈墨轩说,“但他没有,反而对李青山动手。这说明他确实和‘三爷’决裂了,至少是暂时决裂了。”
“那也可能是个陷阱。”
“可能性有,但值得冒险。”沈墨轩站起来,“玉娘,帮我准备一下。子时我自己去。”
“不行,我得跟着。”
“他说了只许我一人。”
“我在外面接应。”玉娘坚持,“万一出事,也好有个照应。”
沈墨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拗不过,只好点头:“好吧,但你不能进庙,只能在附近。”
“好。”
子时,扬州城一片寂静。
城隍庙在城西,平时香火就不旺,夜里更是荒凉。月光照在破旧的庙门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沈墨轩独自一人走进庙门。院子里杂草丛生,大殿里的神像已经掉了漆,看起来阴森森的。
后殿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昏暗。
孙秀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穿着常服,没带随从。他看起来老了很多,眼袋很重,像是几天没睡好。
“沈佥宪,坐。”他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沈墨轩坐下,两人对视了片刻。
“孙公公约我来,想谈什么?”沈墨轩先开口。
孙秀叹了口气:“沈佥宪,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昨天在黑风岭,我确实对李青山动手了,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死。”孙秀苦笑,“冯保让我来扬州,说是调查赵世卿的案子,实际上是要我擦屁股,把所有证据销毁,把所有知情人灭口。这包括赵世卿、王思明,也包括你,沈墨轩。”
他顿了顿:“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桩普通的贪墨案,冯保想保几个人而已。但到了扬州,我才发现不对劲。赵世卿贪墨的数额太大了,牵扯的人太多了,而且......还牵扯到通倭,走私军械。这是灭九族的大罪。”
“所以你怕了?”
“怕?”孙秀摇头,“我是太监,无儿无女,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怕的。但我有个姐姐,在老家,还有两个外甥。如果我牵扯进通倭案里,他们会跟着遭殃。”
他盯着沈墨轩:“冯保答应过我,只要我把这事办好,就保我家人平安。可昨天我看到李青山杀东厂的人,像杀鸡一样,我就明白了......冯保根本不会兑现承诺。等我没有利用价值了,我也会像那些东厂番子一样,被灭口。”
沈墨轩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问:“那孙公公现在想怎么样?”
“我想活命。”孙秀直截了当,“也想保我家人平安。沈佥宪,我知道你手里有赵世卿的账本,有他那些信件。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帮你扳倒冯保。作为交换,你要保我和我家人平安,还要在皇上面前替我求情,给我一条生路。”
沈墨轩沉吟片刻:“孙公公,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设局?”
“你可以不信我。”孙秀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放在桌上,“这是东厂这些年为冯保做的脏事的记录,包括构陷大臣、收受贿赂、插手朝政。虽然不够定他通倭的罪,但足以让他失势。”
沈墨轩翻开册子,快速浏览了几页,心头一震。
这上面记录的事情,每一件都触目惊心。比如三年前,冯保指使东厂诬告户部侍郎贪污,导致侍郎被抄家流放,实际上是因为侍郎不肯在盐税上给冯保行方便。又比如去年,冯保收了江南富商五十万两银子,帮他的儿子买了个知府的位置。
“这东西你怎么弄到的?”沈墨轩问。
“我在东厂二十年,总得留点后手。”孙秀说,“冯保以为我们这些太监都是他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他忘了,狗急了也会跳墙。”
沈墨轩合上册子:“就算有这些,要扳倒冯保也不容易。他是司礼监掌印,深得太后信任,在朝中党羽众多。”
“所以需要人证。”孙秀说,“我算一个,周德昌也可以争取。还有一个人,你如果能找到他,冯保必倒无疑。”
“谁?”
“冯保的干儿子,冯安。”孙秀压低声音,“冯安是冯保最信任的人,冯保所有见不得光的事,都是经他的手。但他三个月前突然失踪了,冯保对外说他回乡养病,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
“实际上冯安是卷款潜逃了。”孙秀说,“他偷偷挪用了冯保存在钱庄的一百万两银子,跑了。冯保派人到处找他,但一直没找到。如果你能找到冯安,让他出来作证,冯保就完了。”
沈墨轩心跳加速:“你知道冯安在哪儿?”
“我不知道。”孙秀摇头,“但我知道他最后出现的地方.....苏州。他有个相好的,是苏州醉仙楼的头牌,叫柳如是。冯安跑路前,去找过她。如果你能找到柳如是,也许能找到冯安。”
沈墨轩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孙公公,你提供的这些很有用。但我还有个问题......‘三爷’到底是不是冯保?”
孙秀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冯保从来没承认过他是‘三爷’,也从来没否认过。”孙秀说,“所有和‘三爷’有关的指令,都是通过中间人传达的。有时候是冯安,有时候是其他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冯保和‘三爷’关系密切,就算他不是‘三爷’,也是‘三爷’在朝中最大的靠山。”
他顿了顿:“而且我怀疑,‘三爷’可能不止一个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三爷’可能是一个代号,代表的是一个集团,而不是某个人。”孙秀分析,“这个集团里有冯保这样的太监,有周德昌这样的文官,有李青山这样的武将,还有赵世卿这样的地方官。他们各取所需,互相勾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
这个说法让沈墨轩茅塞顿开。
对啊,这么庞大的网络,一个人怎么可能掌控得了?如果“三爷”是一个集团,一切就说得通了。
“那这个集团的核心是谁?”
“这个我就真不知道了。”孙秀摇头,“但有一点......冯保肯定不是最核心的那个。因为他虽然权势滔天,但说到底只是个太监,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这个集团背后,一定还有更厉害的人物。”
更厉害的人物......
沈墨轩脑子里闪过几个名字:内阁首辅张居正?兵部尚书谭纶?还是......宫里某位亲王?
他不敢往下想。
“沈佥宪,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孙秀站起来,“该说的我都说了,该给的我也给了。现在,该你表态了......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沈墨轩也站起来,郑重地说:“孙公公,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真心帮我扳倒冯保,我沈墨轩在此发誓,一定保你和你家人平安。将来在皇上面前,我也会为你求情。”
“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孙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三颗解毒丹,能解百毒。冯保擅长用毒,你小心点。另外,周德昌那边,我会去试探。如果他愿意反水,我会通知你。”
“多谢。”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孙秀先离开。
沈墨轩在庙里等了一炷香时间,确认没有埋伏,才走出后殿。
玉娘从暗处闪出来:“大人,没事吧?”
“没事。”沈墨轩把册子给她看,“孙秀给了这个,还有重要情报。”
两人一边往漕帮总堂走,一边低声交谈。
回到小院,沈墨轩立刻找来赵老三,把情况说了一遍。
“苏州......”赵老三沉吟,“醉仙楼柳如是,这个人我听说过,是苏州有名的花魁。但冯安如果真躲在她那里,恐怕不容易找到。”
“再难也得找。”沈墨轩说,“冯安是关键人证,找到他,冯保就跑不了。”
“那我去安排。”赵老三说,“漕帮在苏州有分舵,我让他们全力查找。不过沈大人,你现在不能离开扬州。李青山肯定在到处找你,一出城就危险。”
“我知道。”沈墨轩点头,“我留在扬州,继续查‘三爷’的事。赵帮主,还得请你帮个忙。”
“你说。”
“帮我查查,扬州城里有没有人最近突然暴富,或者突然扩大生意规模的。特别是那些原本不起眼,但最近很活跃的人。”
“你怀疑‘三爷’在扬州还有棋子?”
“肯定有。”沈墨轩说,“赵世卿倒了,但‘三爷’的网络还在运转。他们一定会找人接替赵世卿的位置,继续控制扬州的漕运和盐政。”
赵老三一拍桌子:“这事交给我。扬州城里的牛鬼蛇神,没有我赵老三不认识的。三天之内,我给你一份名单。”
“好,那就辛苦赵帮主了。”
等赵老三离开,天已经快亮了。
沈墨轩毫无睡意,坐在灯下,把孙秀给的册子又仔细看了一遍。
越看心越惊。
冯保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简直罄竹难书。贪赃枉法、陷害忠良、卖官鬻爵、插手军务......每一桩都是死罪。
而这样一个巨贪,居然能在朝中屹立不倒,甚至深得太后信任,可见他的势力有多大。
要扳倒他,难如登天。
但再难也得做。
沈墨轩握紧拳头。
为了陈四海,为了王守备,为了所有死去的人。
也为了这朗朗乾坤,为了天下百姓。
他必须赢。
窗外,东方泛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扬州的这场风暴,正在酝酿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