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的突然出现,让那几个打手愣了一下。那个挥棍的打手动作一滞,棍子没能落下去。
“你他妈谁啊?敢管杜爷的闲事?”为首一个疤脸汉子反应过来,恶狠狠地瞪着林威。
林威挡在那个蜷缩的身影前面,虽然衣衫褴褛,脸上污垢,但挺直的脊梁和锐利的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光天化日……不对,大晚上的,你们几个人打一个,算什么本事?”
“嘿!来个充好汉的!”疤脸汉子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林威,“看你这样子,也是个泥腿子,想学人家路见不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他一挥手,“连他一块儿收拾了!说不定就是彪爷要找的人!”
几个打手闻言,立刻放弃了那个原本的目标,狞笑着朝林威围了过来。他们手里拿着短棍、匕首,眼神凶狠。
林威心知不能善了,也不废话,身体微微下蹲,摆出了格斗的架势。他必须速战速决,动静闹大了,把更多的追兵引来就完了。
第一个打手挥着匕首刺过来,林威侧身躲过,左手闪电般扣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扭,同时右腿膝盖狠狠顶在对方腹部。那打手惨叫一声,匕首脱手,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另外两人见状,一左一右同时扑上。林威不退反进,一个矮身滑步,避开左边挥来的短棍,肩膀猛地撞进右边那人的怀里,将其撞得踉跄后退,同时手肘向后狠狠一击,正中左边那人的肋部。咔嚓一声脆响,估计肋骨断了,那人疼得脸都扭曲了,倒在地上打滚。
转眼间放倒三个,剩下的疤脸汉子和另外一个打手脸色变了。他们看出来,眼前这个“泥腿子”身手极为了得,绝对是练家子!
“点子扎手!扯呼!”疤脸汉子倒也光棍,见势不妙,招呼一声,扶起那个被撞退的同伴,就想跑。
“站住!”林威低喝一声,“把人带走!”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两个。
疤脸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同伴一起,费力地搀扶起那两个失去战斗力的同伙,狼狈不堪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留。
林威没有去追,他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这才松了口气。刚才动手时间很短,但几乎用尽了他积蓄的力气,胳膊上的伤口也隐隐作痛。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衣衫比他还破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带着血丝,正用一双充满恐惧和感激的眼睛望着他。
“你没事吧?”林威伸出手,想拉他起来。
那孩子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害怕,但还是怯生生地伸出手,被林威拉了起来。“多……多谢好汉救命!”他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为什么打你?”林威问道,同时警惕地看着巷子口。
“我……我饿极了,在张记饼铺偷了……偷了一个饼,被他们抓住了……”孩子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
林威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张还带着体温的粗面饼,掰了一大半塞到孩子手里:“吃吧。以后……尽量别偷了,被抓住会没命的。”
那孩子看着手里大半张饼,愣住了,随即眼圈一红,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狼吞虎咽地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谢谢……谢谢好汉……我,我叫小栓子……”
林威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乱世之下,最苦的就是这些底层百姓。他拍了拍小栓子的肩膀:“快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吃完。”
小栓子点点头,又看了林威一眼,似乎想记住他的样子,然后才鞠了一躬,抱着饼飞快地跑掉了。
林威不敢在此久留,确认方向后,立刻朝着砖窑赶去。刚才的打斗虽然短暂,但很可能已经引起了注意。
果然,他刚离开那条死胡同没多久,就听到附近街道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似乎有更多的人朝这个区域聚集过来。
“在那边!刚才听到这边有动静!”
“仔细搜!肯定没跑远!”
林威心里暗叫不好,加快脚步,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试图甩掉可能的追踪。他必须尽快回到砖窑,带着林武转移!
当他气喘吁吁地回到废弃砖窑附近时,远远就看到窑洞口似乎有晃动的黑影!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
他屏住呼吸,借着残垣断壁的掩护,小心翼翼地靠近。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窑洞口站着两个人,但不是杜府的打手,也不是官兵。那两人穿着普通的百姓衣服,但站姿挺拔,眼神锐利,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还朝着窑洞里面张望。
是那股官方监视者?还是……其他什么人?
林威不敢确定是敌是友。他握紧了短刀,躲在暗处,死死盯着那两人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是敌人,发现自己和林武,那今天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身材较高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电,直射林威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里?出来!”
林威浑身一僵,被发现了!他心一横,正准备拼死一搏,却见那高个男子并没有立刻冲过来,而是对着他藏身的方向,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右手握拳,拇指和食指伸直,形成一个直角,轻轻点在左胸心脏的位置。
看到这个手势,林威猛地愣住了!这个手势……这是北镇抚司内部,身份极高的暗探才会使用的紧急识别信号!代表着“自己人,危急,接应”!
他们……是援兵?京城来的人?
林威的心脏狂跳起来,但他没有立刻现身。北镇抚司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冯保倒台后,更是暗流涌动。他不能仅凭一个手势就完全相信对方。
他深吸一口气,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但依旧保持着警惕,手中的短刀横在身前,沉声问道:“风吹水面层层浪。”
这是林威出发前,上级给他的一个暗语切口的下半句,对应的上半句是……
那高个男子看到林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他如此年轻,但立刻接口道:“雨打沙滩万点坑。”
暗语对上了!
林威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高个男子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北镇抚司,暗影小队,奉沈大人密令,寻找林家兄弟。你是林威?”
听到“沈大人”三个字,林威终于彻底松了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空了。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是我……我弟弟在里面,他伤得很重。”
“快带我们进去!”高个男子语气急促,“这里不能久留,杜彪的人和李德山的兵丁正在朝这边合围,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林威不再犹豫,立刻带着两人钻进砖窑。
窑洞里,林武因为高烧和虚弱,已经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看到林武的样子,那两个暗影小队的人也是面色凝重。
高个男子检查了一下林武的伤势,快速说道:“伤口感染,必须立刻救治。跟我们走,我们有安全的地方和郎中。”
他和同伴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架起林武。林威则紧紧跟在后面,手里依旧握着刀,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四人迅速离开废弃砖窑,融入漆黑的夜色之中。他们刚离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批举着火把的杜府打手和漕运衙门的兵丁就冲到了这里,将砖窑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妈的!又晚了一步!”带队的疤脸汉子(正是刚才被林威打跑的那个)气得一脚踹在窑壁上,尘土簌簌落下。
而此刻,在悦来客栈的沈墨轩,刚刚收到了暗影小队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消息——“鹰已归巢,雏鹰伤重,急需医治。”
沈墨轩看着纸条,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吹了进来,带着运河特有的水汽。
最关键的一步棋,终于保住了。接下来,该轮到他和这天津卫的牛鬼蛇神,好好下一盘大棋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天津卫的风暴,随着林家兄弟被找到,随着沈墨轩的落子,终于要真正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