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墙边,膝盖还在抖,但比刚才强了点。胃里那玩意儿没再往上爬,可也没安分,像块烧红的铁贴在肋骨上,一呼一吸都烫得发麻。我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道青灰色的图腾还在,边缘微微发亮,像是活的一样。
它没消,也没扩,就这么卡在那儿,跟我的呼吸对上了节奏。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它在等我松劲,等我打个盹,等我脑子一空,它就能顺着血管往脑袋里钻。
但我不能等。
我得先动手。
我撑着墙,慢慢往前挪。每走一步,皮下的金属液就跟生锈的水管似的,卡卡作响。这身体像是刚被拆过一遍,零件还没装稳,但还能动。
这就够了。
我得试试新东西。
刚才吞下核心的时候,脑子里炸过一股陌生的记忆碎片——不是画面,是感觉。像是站在地底深处,手掌一按,整片岩层就裂开。那种操控岩石的力道,跟金属液完全不同,更沉,更钝,像是大地本身在听你说话。
我没见过谁会这招,但我知道这能力从哪来。
那颗核心,不是白吞的。
我拐出石室,穿过碎肉和紫雾,那扇门果然没锁。门外是条向上的坡道,石壁潮湿,空气里有股铁锈味。我一步步往上爬,没回头。
爬到一半,我停了下,把手贴在墙上。
金属液顺着指尖渗进去,不是为了攻击,是为了稳住自己。让身体和地底连上,借点外力压住内乱。
可刚一接触,地下的震动就变了。
不是随机的颤动,是节奏。
一下,两下,像是回应。
我愣了下。
这地,会“听”?
我加大输出,让更多的金属液铺开。地下的震动越来越规律,像是某种信号在回传。
我忽然想起通道里掌心金属壳的震动。那时候我以为是生物在动,现在看,可能不是。
是这地方,在“说话”。
我正想再探,胸口突然一烫。
图腾闪了一下,边缘往外爬了半寸。
我立刻收手,金属液全数回撤,护住心脑。
晚了半步。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冲,像是有根冰针扎进了骨头。
我咬牙,一拳砸在地上。
“还没完是不是?”我低吼,“来啊!我还没吐呢!”
拳头砸出个坑,石屑飞溅。可就在这瞬间,我感觉到——刚才那一拳,不只是肌肉发力。
地底有东西,跟着动了。
我蹲下,指尖轻点地面,再试一次。
金属液渗入,不是为了传导,而是去“摸”岩层的结构。像盲人摸墙,一寸寸探过去。
三米,五米,十米……我能“看”到地下的分层,砂石、岩脉、断层,清清楚楚。
这不是金属操控。
这是地。
我掌心一压。
轰!
地面炸开一道口子,十米长,两米宽,直接从坡道尽头裂到洞口。尘土冲天,碎石飞溅,连远处的铁门都被震得晃了三下。
我跪在地上,喉咙一甜,一口血直接喷出来。
但眼睛是亮的。
成了。
这能力,我能用。
代价也不小。脑袋像被人拿钻头搅过,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全是嘶吼,不是人声,是某种低频的咆哮,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
蜥蜴人的声音。
它还在。
我抬手抹掉嘴角的血,喘了几口气,慢慢站起来。
能用就行。
我不需要完美掌控,我只需要在关键时刻,能把它甩出去。
我顺着坡道往上走,头顶的光越来越亮。不是日光,是灯。
校园的灯。
我出来了。
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卷着落叶打转。远处教学楼亮着几盏灯,广播站放着老掉牙的校园歌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我知道,刚才那一道裂痕,不可能没人看见。
我走到操场边缘,低头看了眼地面。
那道沟还在,深不见底,边缘参差,像是被什么巨兽撕开的。尘土还没落定,空气中飘着石粉。
我站着没动。
五分钟后,远处传来脚步声,还有对讲机的杂音。
“教导主任,监控拍到了,操场中间突然裂了,像是地震!”
“确定不是施工?”
“没有施工记录,而且……裂得特别整齐,像是人为的。”
“叫保安先过去看看,别让学生靠近,我马上到。”
我听见了,但没躲。
我站得笔直,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沾着血。
监控就在旗杆旁边,正对着我。
我知道它在拍。
我抬手,抹了把嘴角,血蹭在掌心,黏糊糊的。
然后我笑了。
“不,是新作业。”
说完,我转身就走。
背后那道沟,像一张嘴,张着没合上。
我穿过花坛,路过篮球场,脚步越来越稳。体内的图腾还在,但没再动。金属液在皮下缓缓流动,像是刚打完一场仗,累了,但没垮。
我摸了摸胸口,那道纹路贴着皮肤,温温的,像是睡着了。
但它没睡。
它在听。
听我怎么用它。
我走到教学楼拐角,停了下。
远处监控室的灯亮着,窗帘没拉严,能看见人影晃动。教导主任应该正在回放录像,盯着我站在沟边的那一幕。
他在想什么?
地震?恶作剧?还是干脆以为自己眼花了?
无所谓。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不是在失控。
我在练手。
刚才那一击,只是试试水。真要拼命的时候,我不可能站那儿等尘土落定。我会一掌下去,直接把人脚下的地掀了。
我抬头看了眼三楼。
那里有间空教室,平时没人去。玻璃碎了一块,风从缝里灌进去,吹得窗帘一荡一荡。
我记下了。
下次测试,换个地方。
别把操场全拆了,不然真得写检讨。
我继续往前走,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是半块焦黑的卦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来的。边缘卷了,上面有道裂痕,像是被火烧过又强行压平。
我没拿出来,也没扔。
就让它待着。
反正现在,我也不怕火了。
我走到宿舍楼下,抬头看了眼四楼。
灯还亮着。
我摸出钥匙,刷卡进门。
楼梯间很安静,只有我的脚步声。走到三楼,我忽然停了下。
胸口又烫了。
图腾亮了一下,比刚才亮。
我低头,发现它往外爬了半寸,已经到了锁骨下方。
我站着没动,等它稳定。
三秒后,光芒暗下去,蔓延停止。
我松了口气。
还好。
还能压住。
我继续往上走,每一步都放得很轻。不是怕吵醒谁,是怕惊动它。
到房间门口,我刷卡,推门进去。
床、桌、椅子,都在老位置。墙上贴着张过期的篮球赛海报,边角翘了。我走过去,一拳砸在墙上。
咚。
声音不大,但墙裂了道缝。
我盯着那道缝,忽然笑了。
“下次,别等我站那儿。”
我转身,把外套脱了,扔在椅子上。
胃里的东西还在,图腾还在,脑袋里的嘶吼也没走。
但我不怕了。
怕也没用。
它想吞我,就得做好被我反嚼的准备。
我坐下来,手指敲了敲桌面。
金属液在指尖绕了圈,像条小蛇。
我能感觉到,它变了。
不是纯金属了,掺了点别的东西——岩石的沉,地脉的钝,还有那颗核心里的野性。
它不听话了,但更狠了。
这就够了。
我闭上眼,靠在椅背上。
不睡。
不能睡。
可就在我眼皮刚合上的一瞬,耳边又响起了那阵低吼。
不是幻觉。
是它。
它在笑。
我猛地睁开眼,一拳砸向桌面。
木屑飞溅。
桌角塌了一块。
我喘着气,盯着那破口,慢慢咧嘴。
“你笑什么?”
“我还没发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