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到这里大家已经看出来了,这持续上千年的内部婚配,难道真的是每一位天皇本人的由衷之选吗?”
“很显然不是,如果每一位天皇都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头脑清晰,精明神武,能打能吃,那他们必然会更加乾纲独断,对朝政有着极强的掌控力。如此一来,那些围绕在皇权周围的大臣、外戚、贵族集团,还如何能够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还如何能够借着解释神意、维护传统的名义,来左右皇位继承,推行有利于自身派系的政策呢?”
“一个强大而健康的君主,是权臣和野心家们最大的噩梦,而如果是连续好几代的强大君主,那这是野心家们最不希望看见的。反之,一个体弱多病、子嗣艰难、甚至因近亲繁殖而心智不全的天皇,对于这些试图扩大自身权力的官僚集团或外戚势力而言,就是最理想的统治对象。”
“傻子皇帝更容易被影响、被引导,甚至被完全架空。皇权的虚弱,恰恰为其他政治力量的滋生和壮大提供了最肥沃的土壤。”
“很显然,日本皇室的遗传悲剧,并不仅仅是生物学上的偶然,更是一场持续千年的、复杂的政治博弈。一边是皇室自身,为了维系其“天孙降临”的神性光环以保障统治合法性,不得不某种程度上作茧自缚,困于“血统纯净”的牢笼;另一边,则是各路臣僚集团,他们巧妙地利用、甚至主动制造和强化这种神性叙事,以此来谋求实实在在的现实权力。”
“他们心照不宣地共同将天皇血脉,关进了一个华丽而逼仄的囚笼之中。”
……
西汉昭帝刘弗陵时期,刘弗陵面色阴沉,他对身边重臣沉声道:“诸卿可见?国之大贼,莫过于此!为臣者,不思尽忠报国,反以君上孱弱为幸事,行此魑魅魍魉之举!若我大汉有此等蠹虫,朕必夷其三族,以儆效尤!”
他的话语中带着凛冽的杀意,对于任何可能侵蚀皇权的行为,他都抱有极高的警惕。
……
北宋,包拯于开封府衙内后院看视频,闻此言拍案而起,对公孙策等人厉声道:“如此臣子,堪称国蠹!其行可鄙,其心可诛!若在我大宋,无需陛下下旨,本府便要先请这等人上那虎头铡走一遭!君臣纲常,岂容如此践踏!”
……
“有的人会想,既然天皇能够传承一百多代,几乎真的达到了我国古代统治者梦寐以求的“万世一系”那么天皇的地位一定非常高了。统治一定非常稳定吧?”
“稳定的确是稳定,但确切的说不是统治的稳定,而是被统治的稳定,事实上,自飞鸟时代末期的天武天皇之后,一直到近代明治天皇即位,中间跨越一千多年的漫长岁月里,真正由天皇掌握实权、亲自统治的时代,满打满算,恐怕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十年而已。”
“其余绝大部分时间,日本的政治舞台上演的是代理人战争:征夷大将军、幕府、权臣、外戚家族,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上位,把持朝政。天皇呢?他更像是一尊被供奉在京都御所深处的、神圣的泥塑木偶,国家的象征性元首,而非真正的决策者。”
“而且,这种权力结构,还常常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分层统治或套娃式架空模式。”
“就拿有名的镰仓时代来说,天皇是统治者吗?名义上他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是现人神。但实际上,他的政令很难出京都,权力被严重架空。实际上的权力是在幕府将军征夷大将军源赖朝的家族手中。”
“那么那幕府将军就是实际上的统治者咯?”
“其实也不是,在第一任拥有实权的幕府将军源赖朝时期,或许是的。但他去世后,局面立刻生变。在源赖朝去世之后,源赖朝的岳父北条时政趁着源时局混乱,跳出来搞了废立家主,然后趁机将权力搞到了手中,简单的来说,架空天皇的幕府将军自身却被外戚北条家族架空了。”
“那么北条家族就是日本当时的实际统治者咯?”
“其实也不是,庞大的北条家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权力斗争同样激烈。执权位置后来被北条家族的嫡系(得宗家)所垄断,家族内的旁系分支同样被边缘化。。简答的来说,架空天皇的幕府将军被外戚北条家族架空,而北条家族又被北条家族的嫡系架空了。”
“那么北条家族的嫡系就是日本当时的实际统治者咯?”
“其实也不是,到了镰仓时代后期,连北条家族的嫡系(得宗)也被其身边最亲近的家臣(如长崎、安达等氏)所影响和操控。当时日本的至高权力,在某种程度上,竟然落入了几个区区家臣家族的手中。”
【“好家伙,这权力分包工程,层层转包,怕是连现代最复杂的工程项目都套不出这么多层!”】
北宋,苏轼与张怀民论及此,摇头叹道:“如此层层架空,可谓‘权出多门,而源已涸’。天皇看似高居云端,实则置身于权力编织的无形牢笼之中。其‘神性’愈被强调,其‘人性’与‘君权’便愈被剥夺。可悲可叹,这等‘万世一系’,不过是权力傀儡的万世传承罢了。”
身边的张怀民闻言只说了一句:“国祚绵长,并非仅靠血脉传承。若无实权在手,不能泽被苍生,即便香火不断,亦不过是庙中木偶,何谈社稷之福?……你特么把搁我身上的脚放下去!”
……
“这种俄罗斯套娃般的层层架空统治结构,在日本历史上反复出现,造就了一个极其矛盾的政治现象:乍一看,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够,或者愿意彻底推翻天皇,或者是胁迫天皇退位,自己黄袍加身。”
“原因其实很现实,首先,他们那弹丸之地实在太小,资源有限,缺乏像中原那样广阔的战略纵深,难以形成真正持久的大规模割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