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林的核心,雾气不再是弥漫的纱幔,而是凝结成了粘稠的、缓缓旋转的漩涡。
青铜色的怪树在这里变得更加稀疏,形态也愈发扭曲,如同在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枝干虬结,指向漩涡中心。
空气中漂浮的淡金色光点变得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细微、色彩斑斓的规则碎片。
它们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受控制地投向那雾气漩涡深处。
无痕的脚步在这里停了下来,他脸上的闲适收敛了几分,目光凝重地望向那缓缓转动的雾气核心。
“前面就是‘规则交汇之地’,也是这片往生林,乃至这方囚笼碎片最不稳定的区域之一。”
他顿了顿,看向王起,“不同时空、不同界域的规则碎片在此碰撞、湮灭、偶尔也会……短暂地融合,诞生出一些超出常理的东西。里面很危险,但也藏着真相的碎片。”
王起握紧了手中重生的断界之刃,刀身传来温润而坚定的反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片区域传来的规则波动是何等混乱与狂暴,远超之前经历的任何地方。
混沌、星辰、幽冥、甚至一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规则属性,如同沸水般交织、冲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你跟紧我。”王起对无痕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既然选择了同行,在未知的危险面前,他自然会担起前驱的责任。
更何况,他需要亲自去感受、去理解这片所谓的“规则交汇之地”。
无痕笑了笑,没有反对,只是示意王起先行。
王起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一步踏入了那粘稠的雾气漩涡之中。
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周遭的景象瞬间剧变!
不再是林木,而是一片光怪陆离、不断扭曲变幻的虚空!
脚下没有实地,只有无数破碎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规则碎片如同河流般奔涌流淌。
头顶上方,时而显现出星辰崩灭的幻影,时而又是幽冥血海的浪涛。
甚至偶尔能看到巨大而模糊的、仿佛来自其他世界的恐怖阴影一闪而过!
混乱!极致的混乱!
这里的空间是破碎的,时间是紊乱的,规则是相互撕扯的!
一股无形的、源自规则本身冲突带来的巨大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将闯入者撕成碎片!
更有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毒针般刺向王起的识海,比外围的往生林残念更加狂暴、更加诡异!
王起周身自然流转起灰蒙、暗银、淡金三色交织的混沌之力,形成一层稳固的领域,将那恐怖的压力与意念冲击隔绝在外。
重铸后的断界之刃低鸣着,刀镡处的混沌漩涡自主加速旋转,贪婪地吸收、转化着周围那些混乱却精纯的规则能量,反而成了王起在此地立足的补给。
他凝神向前“行走”,其实是在那规则碎片的洪流中艰难跋涉。
每一步落下,都需要以自身之力强行“定义”出一小片暂时的稳定区域。
无痕紧随其后,他的方式更加奇特,仿佛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在规则洪流的浪尖上飘行,那些狂暴的规则碎片竟似主动避开他,显得游刃有余。
突然,前方规则洪流的一个巨大“浪头”猛地拍打过来!
那浪头并非水流,而是由无数暴烈、灼热的火系规则碎片凝聚而成,散发出焚尽万物的气息!
王起眼神一厉,断界之刃毫不犹豫地向前斩出!
三色刀罡如同分海的神戟,硬生生将那火系规则洪流从中劈开!
刀罡过处,狂暴的火系规则被强行抚平、梳理,甚至部分被刀身吸收,转化为精纯的能量。
然而,刚劈开火浪,侧方又是一股蕴含着极致冰寒与死寂的幽冥规则暗流悄然而至!
所过之处,连规则碎片都被冻结、碎裂!
王起反手一刀,混沌之力包容万象,将那幽冥死气也一并纳入刀罡之中,湮灭、转化!
在这片规则交汇之地,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应对着不同属性、不同强度的规则冲击!
这不仅仅是力量的比拼,更是对自身“道”的理解、对规则掌控力的极致考验!
他的刀越来越快,对新生力量的运用也越来越纯熟。
混沌的包容,星殒的寂灭,往生魂火的执着,三种力量在他手中渐渐不再泾渭分明。
而是开始真正地交融、互补,爆发出远超简单叠加的威力!
无痕在一旁静静看着,眼中不时闪过赞许的光芒。
就在王起逐渐适应了这里的节奏,开始有余力观察四周时,他的目光猛地被前方规则洪流深处的一样东西吸引!
那并非规则碎片,而是一块……残破的、仿佛由某种白色玉石雕琢而成的碎片,只有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刻着些许模糊的、与守墓人黑袍上相似的扭曲符号!
它静静地悬浮在一片相对稳定的规则真空地带,散发着一种与周围狂暴环境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秩序”气息!
守墓人的东西?!
王起心中剧震!难道守墓人也曾来过这里?
或者说,这里发生的规则交汇,与守墓人背后的存在有关?
他立刻朝着那块玉石碎片的方向艰难行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碎片散发出的冰冷“秩序”对周围混乱规则的强大排斥力。
仿佛它所在之处,便强行划定了一片不容侵犯的领域。
就在王起即将触碰到那碎片的刹那——
异变再生!
他脚下的规则洪流猛地向两侧分开!
一个完全由无数种混乱规则强行糅合、扭曲而成的、巨大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怪物”,从洪流底部猛地钻了出来!
那怪物如同一个不断变幻颜色的软泥怪,时而伸出烈焰触手,时而探出冰霜利爪,周身更弥漫着腐蚀神魂的毒雾与扰乱心智的诡异力场!
它没有理智,只有吞噬、融合一切规则的本能!
而王起身上那融合了三力的混沌气息,对它就仿佛最美味的佳肴!
“规则聚合体……果然出现了。”
无痕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小心,它很难缠,几乎不死不灭,除非能找到其核心……”
话音未落,那规则聚合体已然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混乱洪流,朝着王起猛扑过来!
其所过之处,空间寸寸碎裂,各种属性的规则攻击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至!
王起眼神冰冷,毫无惧色。他正好需要一块够分量的磨刀石,来检验自己新生力量的极限!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断界之刃化作一道三色交织的惊虹,悍然斩向那规则聚合体!
刀罡与聚合体碰撞!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引发了剧烈的规则爆炸!
无数属性冲突的规则碎片在碰撞点炸开,形成一片毁灭地带!
那聚合体被斩掉了一大块“身体”,但瞬息间,周围的规则洪流便补充上来,使其恢复如初,甚至气息更盛一分!
它发出更加狂暴的意念,更多的规则触手如同章鱼般缠绕向王起!
王起身形如电,在无数规则攻击的缝隙间穿梭,刀光纵横捭阖,每一次斩击都蕴含着【混沌归墟】的真意,将聚合体的一部分身体彻底湮灭!
但聚合体的恢复速度实在太快,仿佛与整个规则交汇之地连为一体!
“核心……它的核心在哪里?”
王起一边战斗,一边以混沌之眼急速扫视着那不断变幻形态的聚合体。
突然,他注意到,在聚合体那变幻不定的身体内部,偶尔会闪过一点极其黯淡、却异常稳定的……暗金色光芒!
那光芒的气息,竟与他在洗剑池感受到的往生魂火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深沉!
是了!
这规则聚合体并非纯粹混乱的造物,其核心,很可能是一道极其强大的、滞留于此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残念!
是这道残念,在驾驭着周围的规则碎片!
找到了关键,王起眼中精光爆射!
他不再与聚合体的外围纠缠,身形猛地一个加速,化作一道三色流光,如同逆流而上的铡刀,硬生生破开层层规则阻挡,直刺聚合体内部那点暗金色的核心!
聚合体似乎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惊恐的咆哮,所有规则触手疯狂回缩,试图阻挡!
“挡我者,死!”
王起长啸一声,将全身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断界之刃!
刀尖之上,三色光芒凝聚到极致,最终化作一点仿佛能洞穿万古轮回的……混沌原点!
噗嗤!
刀尖精准无比地点中了那点暗金色的核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狂暴的规则聚合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停滞。
其内部那点暗金色核心发出最后一声充满解脱与不甘的叹息,随即光芒彻底黯淡、碎裂、消散。
庞大的规则聚合体,如同失去了支撑的沙堡,轰然垮塌,重新化作无数失去活性的规则碎片,融入周围的洪流之中。
王起持刀而立,微微喘息。方才那一击,看似简单,实则凝聚了他此刻对力量掌控的巅峰。
他伸出手,将那块悬浮在真空地带的、属于守墓人的白色玉石碎片,摄入手中。
碎片入手冰凉,一股蕴含着“秩序”、“清理”、“抹除”等冰冷意念的信息,试图涌入他的识海,却被他的混沌之力轻易化解、吸收。
他低头看着这块碎片,又看向这片依旧狂暴混乱的规则交汇之地,心中疑云更浓。
守墓人的痕迹,古老强大的残念核心,规则的交汇与碰撞……
这一切,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无痕此时飘然而至,看着王起手中的碎片,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我们找到了一条不错的线索。”
“守墓人……似乎也并非铁板一块,或者说,他们留下的‘垃圾’,有时候也能告诉我们很多事。”
王起握紧碎片,目光穿透重重规则乱流,望向这片交汇之地的更深处。
他有预感,真正的答案,还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