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这东西,总在人猝不及防时推着日子往前赶。晴时会卷来一阵无端的风,阴时又落下几场没头没尾的雨,成年人的世界大抵如此——即便分了手,表面上也能装得云淡风轻,说不上全然不难过,却总能迅速归位,回到各自既定的轨道里去。
凌蕾便是这样。她没把和冷维琛分手的事告诉爸妈。母亲那边还好应付,可父亲凌朝峰……那性子,准得打破砂锅问到底,说不定还会脑补出一堆有的没的,自己先吓自己半宿,到时候没有三五个电话来来回回地激烈解释,这事儿怕是结不了。索性,她便先瞒了下来。
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分手到如今,已经两个月了。七月的滨城,热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座城市裹得严严实实。四十度上下的高温成了日常,若非单位冷气给得足,桌上再摆个小电扇“呼呼”地吹着,凌蕾觉得自己怕是熬不过这漫长的夏天。
这一天傍晚六点多,刚下班,一场阵雨匆匆掠过,空气里总算漾开些微凉爽。凌蕾抓紧这难得的空档,快步去了家附近的大超市。推车里很快堆起了西瓜、各色水果,还有好些冰淇淋,以及一沓沓的肉类和速食——这么热的天,实在犯不着出门觅食,晚上自己在家简单弄点,舒服又自在。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没了冷维琛,连周末都变得格外松弛。她本就不是个爱折腾的性子,虽说小颖、张淼、山哥、林宇航他们偶尔还会约着聚聚,却再没有冷维琛在时那般频繁了。倒不是疏远,只是确实少了些天天黏在一起的理由。至于她自己,两个好闺蜜也各有各的忙:张丽娅有自己的朋友圈和交际场,赵梓则是个不擅长社交的宅女。兜兜转转,更多时候还是一个人。
不过凌蕾也耐得住寂寞,更何况她正全心扑在笔译考试上,对英语学习重视得不得了。更让她心头火热的是,她得了个可靠消息——单位有公派去英国留学的名额。“公派”二字像团火苗,在她心里烧得旺:不用花太多钱,雅思六点五分或托福九十五分以上的要求,努努力未必达不到。必须博一把!不光是笔译考试,这个留学机会也得提上日程。霎时间,对英语的狂热席卷了她,那些分手后的纷纷扰扰,竟都被这股强烈的欲望摒除在外了。
买完东西回家,凌蕾给自己煮了碗麻辣烫,吃完又啃了半个冰西瓜,便一头扎进了英语学习里。晚上九点半,手机准时响起,是父亲凌朝峰的电话。
她的大脑飞速转了转:分手这事儿,今天或许是个不错的契机说出口。顺带再提公派留学的事,争取父母支持,正好一举两得——既能冲淡分手这个话题的敏感,又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状态很好。毕竟都过去两个月了,从五月到七月,她现在不仅乐观,还想着考试深造,父母大概也就不会太担心分手对她的打击了。
“爸,我有两个重要的事跟你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凌蕾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
电话那头顿了顿,凌朝峰的声音透着几分警惕:“嗯?”心里头“咯噔”一下,总觉得不是什么寻常事。
“行了蕾蕾,别跟你爸开玩笑,赶紧先说坏消息。”他的语气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那我说了啊,你可别惊讶。”凌蕾先打了个预防针,“五月份的时候,我跟小冷分手了。是和平分手,就那么回事。”她顿了顿,把当初自己一时脑热,替冷维琛收下宋祁非要还的九十六万,进而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导致分手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凌朝峰听完,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往上涌,脑子里“嗡嗡”作响。他觉得女儿这事做得确实不漂亮,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心里头多少有点惋惜,小冷那孩子,论条件论体面,都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但转念一想,这事儿都过去俩月了,女儿今天才说,看来是真的释怀了,没什么大碍。这么一想,心里才稍稍安定下来。
“行了,那都不重要了,你也别多想,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叹了口气,转而问,“那第二件事,是好消息?”
“嗯!我们单位有公派留学的名额,我努努力应该能符合条件,打算冲一把,争取去英国留个学。”凌蕾的声音里透着期待。
这第二个消息的冲击力,丝毫不亚于第一个。英国?那可是老远的地方,安不安全啊?可转念一想,这是孩子上进求好的事,在他眼里,向来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电话开着外放,母亲欧阳梵清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接过了话头:“好啊好啊,这跟你考笔译一样,都是正经事。你喜欢就去试试,反正人总得有点事情干。成了最好,不成也当是多学学英语了,不亏。”
妻子都这么说了,凌朝峰也不好再说什么。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女儿几句日常起居,确认没别的事,才挂了电话。
凌蕾长长地松了口气,父母这关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她甩了甩头,不想再琢磨这些,英国留学可以慢慢准备,也不急在一时,毕竟工作也还算安稳。打完电话,她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刷了会儿手机,便准备睡觉。这段时间她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不到十点就上了床。
她这边是平静了,可家里那头却悄悄起了波澜。她和冷维琛的事,亲戚朋友大多知道。滨城这边早已烟消云散的过往,在老家四川那边,关于两人分手的议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