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滨城,街道比往日空旷了大半。清晨的地铁里稀稀拉拉没几个人,这座平日里游人如织的旅游城,此刻正把喧嚣藏进酒店的暖被窝——想来大部分游客还在等日头晒暖了,才肯挪步去海边或热闹街区。凌蕾裹紧外套往单位赶,这一路的清静,倒衬得她的脚步格外分明。
大过年的还得守在空荡的办公室,说不委屈是假的。下了地铁拐过街角,单位附近的超市却热闹得很,大爷大妈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穿梭,年轻夫妻搂着孩子往推车里丢速冻饺子,空气里飘着水果的甜香和熟食的热气。这场景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真有点想家了。
好在冷维琛早早就说好了,今天的两餐他全包。这种被人惦记的暖意,在除夕这天被无限放大,像揣在口袋里的暖手宝,隔着布料都能摸到温度。
“奢侈一把吧。”凌蕾对着超市玻璃门里的自己笑了笑。她向来对自己抠门,零食都是网上淘的便宜小包装,解解馋就够。可今天不一样,她早经济独立,有资格给自己添点甜。只是这事儿得瞒着父亲凌朝峰——那位老派官员眼里,网购食品简直是洪水猛兽,“小作坊的三无产品”“不干不净”,每次提起都要眉头紧锁,仿佛她吃的不是零食,是毒药。
推开超市门,暖融融的气息裹着人声涌过来。她挑了袋芒果干,又拿了包品牌夏威夷果,两样加起来快四十块,指尖捏着包装袋顿了顿,还是丢进了购物篮。再往冰柜走,拎了桶进口混合果汁,最后在水果区停住脚,选了个黄澄澄的凤梨,又挑了段紫皮甘蔗。超市的师傅手脚麻利,去皮、切块、装盒,动作一气呵成,塑料盒上贴价签时,凤梨的酸甜气顺着盒缝钻出来,勾得她咽了咽口水。
“平时人影都没几个,今儿是把半个城的人都装进来了?”凌蕾望着排到货架尾的长队,小声嘀咕。这家中等规模的超市,离最近的居民区少说五百米,往常她上下班路过,收银台最多站俩人,买的无非是瓶水、袋盐。可今天,两个收银台都排得满满当当,每个人的购物车里都堆着小山似的年货,十几样算起步,结账得等半小时,一点不夸张。
总算拎着大包小包冲进单位,另一位值班的席哥已经在办公室了。这位五十多岁的本地大哥正擦着桌子,见她进来,抬头笑了:“小凌来啦?”
“席哥除夕快乐!”凌蕾把芒果干递过去,“尝尝?”
“谢啦,你们年轻人的零食我吃不惯。”席哥摆摆手,指了指桌上的保温杯,“中午我儿子会来送饭,家里做的葱烧海参,到时候给你盛点。”
“那我可等着解馋了!”凌蕾笑得眉眼弯弯。她向来大大咧咧,和同事处得都热络。
值班的日子总有些无聊,尤其今天,连份报表都没派下来。凌蕾摊开笔译考试的资料,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暖乎乎的。她啃着夏威夷果,偶尔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心思早飞到冷维琛的厨房——他今天会做什么呢?
临近中午,席哥的手机响了,铃声是《荷塘月色》,悠扬的调子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十分钟后,他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饭盒回来,脸上泛着红光,晃了晃手里的啤酒瓶:“这小子,知道我好这口。”
凌蕾笑着捧场,心里却在数着时间。果然没过五分钟,手机铃声就跳了起来。她抓起手机时,嘴角已经忍不住往上翘——是她的送饭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