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那愈发清晰的指引,傅长安一行人在这巨大生命体的内部腔体中穿行。沿途,他们看到了更多触目惊心的景象:原本应流淌着璀璨能量液的脉管干涸皲裂,散发着恶臭;如同神经丛般的灵络大面积坏死,黯淡无光;甚至一些疑似小型生态循环单元的区域,也只剩下腐败的残骸,被灰败菌毯彻底覆盖。
越往深处,那股宏大意念传来的痛苦与疲惫感就越发清晰,如同沉重的叹息,回荡在每个人的心头。
“阁主,这‘盖亚之嗣’……伤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石破天紧握着战斧,声音低沉,连他都感受到了那股弥漫的悲凉。
傅长安默默点头,指尖不时弹出一两点微缩版的“净化孢子”,将前方通道上零星冒出的寂灭菌毯清除。每一次施展,他对“生命定义”权柄的理解便加深一分,与7b的协同也越发默契。7b似乎也很喜欢这种“净化”工作,传递出欢快而积极的情绪。
终于,在穿过一道由活性肉质组织自然形成的、如同花瓣般绽放的门户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仿佛是“盖亚之嗣”的某个核心腔室。穹顶之上,垂落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须状组织,如同倒生的森林。地面则是一片微微搏动的、半透明的肉质平台,平台中央,悬浮着一团无比凝聚、不断变换着形态的翠绿色光团。
光团之中,隐约可见山川河流、草木星辰的虚影生灭,散发出磅礴无尽的生机气息。然而,在这翠绿光团的边缘,却缠绕着几缕极其顽固的、如同跗骨之蛆的灰暗气流,不断试图向内侵蚀,每一次侵蚀,都引得光团一阵剧烈波动,传递出痛苦的意念。
而在翠绿光团下方,肉质平台上,还站立着几个模糊的、由光影构成的“人形”。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敦厚山岳,有的如灵动溪流,有的如繁茂古树,气息与中央光团同源,却更为具体,此刻都面带忧虑地“看”着中央光团。
当傅长安等人踏入此地时,那几个光影人形立刻警惕地转过身来。
“外来者!止步!”一个如同磐石般沉稳的光影发出威严的意念,带着警告。
傅长安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迎上那些光影,最后落在中央那团翠绿光团上。他能感觉到,这光团就是此地“子意识”的核心,甚至可能是“盖亚之嗣”某个重要器官的具现化。
他没有说话,而是再次引动了7b的气息,并伸出一根手指,指尖翠绿光芒闪烁,一枚比之前更加凝练、符纹更加复杂的“净化孢子”缓缓浮现,散发出纯粹而温和的生命净化之意。
感受到这股气息,那几个光影人形的敌意明显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惊疑与审视。
中央那团翠绿光团的波动也平复了一些,一道比之前清晰无数倍的意念,直接传入傅长安的心神,带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与一丝希冀:
“拥有……净化……本源……的异体……你……为何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碎片,而是完整的交流。
傅长安以神识回应,意念坦诚而清晰:“感知到此地生命本源受‘寂灭’侵蚀,特来探寻。吾之道,与生命、定义相关,与此地寂灭之力相克。愿助你清除侵蚀,恢复生机。”
“代价?”翠绿光团的意念直接而警惕。
“无需代价,亦或说,清除寂灭本身,于吾之道途,便是最大的收获。”傅长安回答,“若非要言代价,吾希望了解‘寂灭’之秘,以及……上古‘方舟’之过往。”
他点明了“方舟”二字,表明自己并非一无所知。
翠绿光团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傅长安话语的真伪。那几个光影人形也静静地等待着。
良久,翠绿光团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丝无奈与悲凉:“吾乃‘青木之心’,掌管此地生机循环与部分记忆传承……如你所见,吾已濒临沉寂。‘寂灭’之力……如毒蔓,侵蚀吾之根本,隔绝吾与‘母神’(盖亚核心意识)之联系……”
它传递来的信息碎片,让傅长安对“盖亚之嗣”的现状有了更深的了解。这艘生命方舟在无尽岁月前承载着某个失落文明的希望遁入虚空,却不知何时被“寂灭星枢”的力量盯上,遭到了持续而恶毒的侵蚀。如今方舟核心意识陷入沉眠以自保,各个器官子意识(如青木之心)在孤立无援下艰难抵抗,情况岌岌可危。
“……汝之净化之力……确为吾等所需……”青木之心的意念带着决然,“然……信任……需以行动换取。”
它光影一阵摇曳,一道信息流涌入傅长安脑海。那是一幅复杂的能量脉络图,指向这“青木之心”腔室外围的几个关键节点。
“此乃……维系吾存在之‘生机脉轮’……已被‘寂灭根须’占据……若不能清除……吾将彻底凋零……”
它提出了第一个,也是最紧迫的考验:清除那些如同寄生虫般扎根在它生命线上的“寂灭根须”。
傅长安接收完信息,没有丝毫犹豫,点头应下:“可。”
他转身对石破天道:“你带人在此守护,警惕外敌。我去去就回。”
石破天深知此事关键,抱拳郑重道:“阁主放心!除非俺老石倒下,否则绝不让任何东西打扰您!”
傅长安依照青木之心给予的脉络图,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一条肉质通道中。他所去的方向,传来了更加浓郁的死寂与腐败气息。
留在原地的石破天和战堂弟子,与那几个光影人形遥遥相对,气氛依旧有些微妙,但至少,那明显的敌意已经消散。一场基于生存与道途需求的脆弱合作,在这濒死的生命腔室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