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值班,超市广播突然响起:“恭喜地下车库b区17柱顾客成为今日第一万名幸运儿!”
可监控显示那里空无一人。
我通过对讲机问保安队长,他声音发颤:“别过去…那是给‘东西’预留的号码。”
话音未落,b区17柱的监控画面开始渗出血迹,慢慢组成一行字:
“我 来 领 奖 了”
所有收银机同时自动打印出小票,抬头都是同一行——
“奖品:一名夜班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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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空号
“小周,夜班巡查重点,一个是消防隐患,一个是防盗,但最重要的,”保安队长老马把对讲机塞给我,油腻的拇指重点戳了戳屏幕上的一个区域,“是盯紧b区,尤其是b2层,靠近备用发电机和那个废旧洗手间那块。”
我接过对讲机,冰凉的塑料外壳。“b2层?那边不是堆废品的吗?有啥要紧的?”
老马五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眼珠子泛着常年熬夜的红丝。他吸了口快烧到过滤嘴的烟,没立刻回答,反而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永盛超市夜班保安特别守则》。那纸都泛黄卷边了,字是手写的,有些潦草:
1. 凌晨1点后,如听到地下车库(尤其b区)有规律的高跟鞋声(咔、咔、咔),勿靠近,勿查看监控对应位置超过10秒。
2. 若b2层废旧洗手间附近温度骤降,或闻到类似铁锈与廉价香水混合气味,立即通过对讲机橙色频道报告,并远离该区域至少30分钟。
3. 所有自动门、电梯、照明系统出现无规律自启自闭,记录时间及位置,勿尝试手动干预。
4. 收银台区域凌晨3点后如无顾客,所有机器应处于休眠状态。若任何一台无故启动或打印小票,立即关闭主电源箱内对应回路(贴有红色标签)。
5. 信任你的对讲机和监控系统,但若两者信息出现矛盾(如监控显示无人而对讲机传来该区域人声),以对讲机内容为准,并迅速前往最近的员工避险室(标有绿色三角)。
6. 超市广播系统夜间由总控室锁定,不会自动播报。如听到促销、寻人或幸运顾客通知等广播,无论内容如何,立即屏蔽该频道声音,并默念:“营业时间已过。”
7. 如遭遇无法理解的紧急情况,记住,超市在凌晨4:44分没有活人员工。无论看到谁,不要对视,不要回应,前往保安室锁好门,直到日出。
“记住没?”老马吐着烟圈,声音低沉,“尤其是第六条。广播,绝对不会在夜里响。要是响了……”
“要是响了?”我追问。
老马把烟头按灭在早就满了的烟灰缸里,发出嗤的一声。“要是响了,就当自己聋了。还有,离b区17号柱远点。那地方……邪性。”
“17号柱?怎么了?”
“别问。”老马摆摆手,把一大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拍在桌上,“去吧,十一点接班。今晚你主要负责监控室和定时巡楼,外面有老吴。机灵点。”
夜里十一点,超市准时打烊。卷闸门落下,白日的喧嚣和光亮被隔绝,巨大的空间沉入一种过于明亮的寂静。荧光灯管发出低低的嗡鸣,空调冷气“咝咝”地送着,混合着清洁剂和隐约的食物气味。
我坐在监控室里,面前是十六个分屏,显示着超市各个角落。货架整齐,通道空旷,一切都正常得令人昏昏欲睡。老吴在对讲机里每隔半小时报一次平安,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时间一点点滑向凌晨。
大约两点半左右,我正盯着生鲜区附近一个似乎晃了下的影子(可能是老鼠),一阵电流的“刺啦”声突然从监控室的旧音箱里爆开,吓得我一激灵。
紧接着,一个甜腻得有些失真、明显是录音的女声响彻了整个超市的广播系统:
“各位亲爱的顾客晚上好!恭喜您!地下车库b区,17号柱附近的顾客,您已成为永盛超市今日第一万名幸运顾客!请您携带购物小票,前往一楼服务台领取您的超级幸运大礼包!重复,恭喜地下车库b区17号柱顾客……”
广播还在重复,那欢快的语调在死寂的凌晨超市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刺耳。
我头皮一麻,猛地看向对应b区17号柱的监控分屏——那是车库角落的一个镜头,光线昏暗,照着几根承重柱和空荡荡的车位。
屏幕里,空无一人。只有惨白的灯光和混凝土柱子投下的浓重阴影。
广播?守则第六条!夜里根本不该有广播!
我立刻抓起对讲机,调到老马的私人频道,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马队!马队!听到吗?广播响了!说b区17号柱有第一万名顾客!可监控里没人!”
对讲机沉默了几秒,只有沙沙的电流声。然后,老马的声音传了过来,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恐惧的颤抖:
“小周……听着!别过去!千万别去b区!也别一直盯着那个监控看!那不是给人听的……那是给‘东西’预留的号码!”
“东西?什么东……”我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我看向监控屏幕,试图理解老马话中含义的瞬间,b区17号柱那个原本空无一物的监控画面,发生了变化。
先是屏幕边缘,靠近下方混凝土柱基的位置,毫无征兆地,渗出了一片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
是血!
那片血迹迅速扩大,不是流淌,更像是从屏幕内部“浮”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逐渐覆盖了原本监控画面的大部分区域。
然后,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滩不断扩大的血迹,开始蠕动、变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以血为墨进行书写。暗红的痕迹扭曲、延伸,最终在监控屏幕中央,组成了五个歪歪扭扭、令人毛骨悚然的汉字:
我 来 领 奖 了
字迹“写”完的刹那,监控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变成了一片漆黑,只有右下角一个小小的“信号中断”图标在跳动。
我浑身冰凉,握着对讲机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撞断肋骨。
“马队!马队!监控!b区17柱的监控!血!有字!”我语无伦次地对着对讲机喊。
老马的声音更加急促和恐慌:“别管监控了!小周,听我说!现在!立刻离开监控室!去……去总控室!关掉广播系统的总闸!快!”
他的话音未落——
“滋滋……咔咔……嗡——”
监控室里,另外几个屏幕的画面突然也开始扭曲!是收银台区域的监控!
只见那八台并排的收银机,原本黑着的屏幕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紧接着,机器开始疯狂地、自动地吐出购物小票!一卷卷小票纸像苍白扭曲的舌头,从机器里急速喷吐出来,拖到地上,越积越多!
我勉强能看到最近的一个监控镜头里,那吐出的其中一张小票上,打印着一行清晰的黑色字迹。镜头拉近了些(我不知道是自动对焦还是什么),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眼睛:
奖品:一名夜班保安
所有的小票,抬头都是这一行字!
“跑!小周!跑啊!”老马在对讲机里嘶吼,声音都变了调。
我如梦初醒,一把扔掉对讲机,连滚爬爬地冲出监控室。冰冷的走廊灯光晃着眼,我的腿软得像是面条,但求生的本能驱使我朝着记忆里总控室的方向狂奔。
广播那甜腻的女声还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恭喜b区17号柱顾客……”,在空旷的建筑里激起层层叠叠、令人头皮发麻的回音。
第二夜:痕迹与规则
我不知道是怎么连滚爬跑到总控室,又是怎么在老马电话遥控指导下,在一片令人抓狂的复杂电箱里找到了广播系统那个不起眼的空气开关,狠狠拉下来的。
广播声戛然而止。
世界瞬间清静,只剩下我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耳鸣。
我瘫坐在总控室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直到天色微亮,早班的员工陆续到来。
白天的永盛超市,阳光透过高高的玻璃幕墙洒进来,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充满了鲜活的气息。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和真正的促销广告。收银机正常运作,小票打印着商品明细和金额。
一切都正常得仿佛昨夜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噩梦。
但我手腕上自己掐出的青紫,监控室记录仪里那段空白(显示凌晨2:30-3:00信号异常),以及老马那更加阴沉憔悴、仿佛一夜老了十岁的脸,都在提醒我那不是梦。
“别声张。”老马把我叫到没人的楼梯间,递给我一根烟,他的手还有点抖,“昨晚的事,跟谁都别说。说了也没人信,只会觉得你疯了,或者不想干了。”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马队?”我压低声音,心脏还在后怕地悸动,“b区17号柱……奖品是保安……”
老马狠狠吸了口烟,烟雾缭绕着他疲惫的脸。“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只知道,从这超市二十年前扩建了那个该死的地下二层车库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夜里就会出点怪事。最开始的记录……是夜班维修工失踪。后来是清洁工。最近十年,轮到我们保安了。”
“没有报警?没有查?”
“查?怎么查?”老马苦笑,“监控要么坏,要么拍不到有用的。人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上面压着,赔点钱,悄无声息。留下的,就是那些越来越厚的‘守则’。”他指了指我的口袋,里面装着那份复印的守则。“都是前人用命……或者失踪,换来的经验。”
“那‘第一万名顾客’……”
“是个‘引子’。”老马声音干涩,“或者说,是个‘邀请’。广播一响,就像吹响了号角,那东西……就被允许‘活动’得更明显,甚至……开始‘挑选’。小票上的字……以前也出现过,但目标是‘清洁工’、‘维修员’……这次,是‘保安’。”
他看向我,眼神复杂:“你昨晚在监控室,它可能‘看到’你了。也可能……是老吴?”
老吴?昨晚巡外面的老吴!
我猛地想起,后半夜似乎没再听到老吴定时报平安!
“老吴他……”
“早上联系不上。”老马眼神黯淡下去,“电话关机,家里人说昨晚就没回去。我已经报了案,但……”他没说下去,意思很明显。
“那我们怎么办?等死?还是辞职?”我感到一阵绝望。
“辞职?”老马摇摇头,“签了合同,夜班保安这块,上面不会轻易放人走,尤其是有‘经验’的。而且……你以为离开这里就安全了?”他压低声音,“据我所知,以前有个受不了辞职的,出去不到一个月,车祸,人没了,现场找不到刹车痕迹,像是自己撞上去的。”
我遍体生寒。
“就没有办法……对付它?”我不甘心。
老马沉默了很久,烟都快烧到手指了才说:“我不知道。守则只是让我们规避,躲藏。没人知道怎么‘对付’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或许,找到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那里……但我试过查档案,关于b2层扩建和那个废旧洗手间,记录语焉不详,好像故意被抹掉了什么。”
他把烟头踩灭:“今晚,你跟着我。我们俩一起巡。记住,无论如何,不要去b区。如果……如果广播再响,或者看到任何指向‘奖品’的迹象,别犹豫,用对讲机喊我,然后往最近的‘绿色三角’房间跑,锁死门。那是唯一似乎能暂时阻隔它的地方。”
第三夜:狩猎与反击
第三个夜晚,如同绷紧的钢丝。
我和老马一组,他走前面,我紧跟其后,强光手电扫过每一个角落。我们都尽量不开口,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重。对讲机调到最小音量,挂在腰间,像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超市似乎比以往更加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灯光惨白,货架的影子黑得浓郁,仿佛随时会化作实体扑出来。空气中,那股消毒水和食物残渣的味道里,似乎总隐隐缠绕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描述的甜腥气。
我们刻意绕着b区走。每次经过通往地下车库的楼梯口或货梯,都能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流从下面盘旋而上。
凌晨两点左右,我们正在家电区附近。
突然,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咔、咔、咔”声,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是高跟鞋的声音!
守则第一条!而且,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通往b区的那条员工通道深处!
老马脸色骤变,对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关闭了手电,拉着我躲到了一排巨大的双开门冰箱后面。
声音渐渐清晰,不紧不慢,越来越近。在这死寂的夜里,那声音敲打着耳膜,也敲打着心脏。
透过冰箱门的缝隙,我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通道口。
一个模糊的、穿着深色裙装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下半身和那双闪着幽暗光泽的红色高跟鞋。
它停在那里,似乎在“张望”。
然后,它开始移动,不是朝着我们,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收银台区域走去。
高跟鞋声渐渐远去。
我和老马又等了几分钟,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才敢喘口大气。
“它……去收银台了?”我声音发干。
老马脸色铁青:“它在‘确认’奖品……或者,在‘布置’领奖台。”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马队,你之前说,查不到b2层和那个洗手间的完整记录?”
“嗯,档案室只有些无关痛痒的施工图,关键部分缺失。问老员工,都讳莫如深。”
“有没有可能……东西不是在建车库时来的,而是更早?超市原址上,是不是有过别的东西?”一个模糊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闪现,源自某些我看过的都市怪谈。
老马一愣,皱着眉努力回想:“原址……好像听更老的提过一嘴,很多年前,这里是个小纺织厂?还是家属院?记不清了。”
纺织厂?家属院?都可能有过很多人,很多故事,很多……不甘的离去。
“马队,我想去档案室再看看,也许有更早的,超市建造前的资料。”我说,“我们不能一直躲。它昨晚已经‘看到’我了,小票上打了‘保安’,我们俩都是目标。躲过今晚,明晚呢?它明显在……升级。以前可能只是随机,昨晚是广播‘邀请’,今晚它直接出来‘走秀’了!”
老马眼神挣扎,他看着收银台的方向,又看看我,最终,一抹狠色掠过眼底。“操!妈的!老子也受够了!走,去档案室!不过小心点,那地方很久没人去了,灰大,灯可能也不全亮。”
档案室在行政办公区的最里面,一个几乎被遗忘的房间。锁是老式的,老马费了点劲才打开。
里面堆满了积灰的纸箱和文件柜。空气浑浊,带着浓重的霉味。我们用手电照明,开始翻找。
大多是近年的人事、物料单据。直到我在一个角落,发现几个标着“基建原始档案(封存)”的硬纸箱。上面的灰尘厚得能写字。
打开,里面是些蓝图、批文、合同副本。时间可以追溯到三十多年前。
我们一份份地翻看。终于,在几张泛黄的、字迹模糊的《地块原址情况说明》和《拆迁补偿协议》附件里,找到了线索。
这里原址,根本不是什么纺织厂或家属院。
是一个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跃进纺织厂职工医院”,后来改制失败,医院荒废。在超市建造前,这里已经闲置了近十年。文件里提到,拆迁时,医院旧址地下,发现了一些“年代久远、性质不明的废弃设施”,进行了“专业化填埋处理”。具体是什么设施,没有说明,只强调“已按规完成环境评估与无害化处置”。
而在某一页的角落,有一行几乎被忽略的、用红色圆珠笔写的备注,字迹潦草:“b2柱位,原污水处理池及焚化炉位,特殊处理。”
b2柱位!很可能就是现在的b区17号柱附近!原医院的污水处理池和……焚化炉!
焚化炉!处理什么?医疗废弃物?还是……
联想到那甜腥气,那血迹,那挑选“奖品”的诡异行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浮现在我脑海:会不会,那东西和医院当年非正常死亡的、未能妥善处理的“东西”有关?甚至,就是依托于那个被草草填埋的焚化炉而存在的?
“焚化炉……怨气……需要祭品……”老马也看到了那行字,脸色苍白地喃喃自语,“难道是要用活人的……来平息?或者,维持它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躲藏和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要这个“源头”还在,只要超市还在这个位置上,它就会一直索取。
“毁了它。”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冷静得有些陌生,“找到那个被填埋的源头,毁了它。”
“怎么毁?我们连它具体是什么都不知道!是鬼?是怪?还是什么地缚灵?”老马烦躁地抓着头。
“不管是什么,它肯定有依托,有弱点。在那个柱位附近,或者就在柱子里!”我想起监控里血迹从柱子基座渗出的画面,“填埋不可能完全彻底,尤其是那种老式焚化炉,结构坚固。如果它的‘存在’和那个地方绑定……”
我们正说着,档案室的门,“吱呀”一声,自己轻轻晃动了一下。
没人敲门。
我和老马瞬间屏住呼吸,手电光对准门口。
门外,一片死寂。
但紧接着,我们腰间音量调到最小的对讲机,同时响起了轻微的电流沙沙声,然后,那个甜腻的广播女声,竟然直接从我们的对讲机喇叭里传了出来,声音扭曲,断断续续:
“……幸运……顾客……请……速至……b区……领奖……逾期……不候……”
它知道我们在这里!它在催促!或者说,在挑衅!
“走!”老马低吼一声,我们不再隐藏,撞开档案室的门冲了出去。
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远处,又传来了那“咔、咔、咔”的高跟鞋声,这次,是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传来,正在快速接近!
“去工具间!”老马喊道,“拿家伙!然后去b区!妈的,跟它拼了!”
工具间里有消防斧、撬棍、大锤。我们各自抓了一把趁手的。老马还拎上了一桶备用汽油(清洁机器用的)。
“你想用火?”我问。
“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电影里都这么演!”老马咬牙,“焚化炉怕火?试试看!”
我们朝着通往b区车库的楼梯冲去。高跟鞋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下一个拐角。
下到b1层,阴冷的气息更重。灯光更加昏暗,许多灯管坏了,闪烁不定。
b2层的入口就在前面,像个黑洞洞的巨口。
“分开找!找17号柱!注意脚下和柱子本身!”老马喊道。
我们冲进b2层。这里空旷,堆着废弃的货架和建材,空气浑浊冰冷。惨淡的灯光下,一根根承重柱像沉默的巨人。
很快,我看到了那个标着“b-017”的柱子。它看起来和其他柱子没什么不同,水泥表面粗糙。
但靠近了,就能闻到。那股铁锈与廉价香水混合的甜腥气,在这里浓烈到令人作呕。柱体的温度,明显比周围低得多。
“是这里!”我喊道。
老马跑过来,用手电仔细照着柱子根部。果然,靠近地面的位置,水泥颜色有些深,纹理也略有不同,像是后来修补过。
“砸开它!”老马举起大锤。
就在这时——
“咔。”
“咔。”
“咔。”
三声清脆的高跟鞋响,几乎就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和老马猛地回头。
只见三个穿着同样暗色裙装、踩着红色高跟鞋的模糊身影,成品字形站在我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它们没有脸,头部的位置是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恶意传递过来。
“砸!”老马不再犹豫,一锤狠狠砸向柱子根部可疑的修补处!
“砰!”水泥碎屑飞溅!
那三个身影同时动了!没有脚步声,却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带着刺骨的阴风和尖锐的、仿佛无数人重叠的嘶啸!
我抡起消防斧,不是砍向它们(天知道物理攻击有没有用),而是狠狠劈向旁边一个废弃的铁架子,制造巨大的噪音和金属撞击的火花,试图干扰它们。
老马疯狂地砸着柱子。第二锤,第三锤!修补的水泥层破裂,露出后面不是实心混凝土,而是填塞的碎石和泥土!
一个身影已经扑到老马身后,惨白的手(终于看清了,那手干枯如同鸡爪)抓向他的后背!
“滚开!”我奋力将消防斧投掷过去,斧头穿过那身影,钉在后面的柱子上,发出空洞的回响——物理攻击无效!
但我的举动似乎吸引了另一个身影的注意,它转向我,混沌的头部“裂开”一道口子,像是嘴巴,发出无声的尖啸,瞬间我感到头痛欲裂,心脏像是被冰手攥住!
老马趁着间隙,将汽油桶的盖子拧开,把里面刺鼻的液体一股脑泼向那露出的碎石泥土缺口,以及扑向他的那个身影!
汽油淋了那身影一身,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仿佛烧灼般的嘶叫,动作明显一滞!
“火!打火机!”老马朝我吼。
我手忙脚乱地摸口袋,拿出Zippo,手指抖得几乎打不着。
第三个身影放弃了我,飘向老马!
“嚓!”火苗终于蹿起!
我奋力将点燃的打火机扔向那泼了汽油的柱根缺口和身影!
轰——!
蓝黄色的火焰猛地爆燃起来!瞬间吞没了柱根,也点燃了那个被淋湿的身影!
“呀——!!!”
无法形容的凄厉惨嚎充满了整个b2层!那被点燃的身影疯狂扭曲、翻滚,火焰在它身上燃烧,却发出滋滋的、像是烧灼湿木头和某种油脂的可怕声音,黑烟滚滚,恶臭扑鼻!
另外两个身影仿佛受到了重创,发出痛苦的哀鸣,动作变得迟滞、透明。
柱子根部在火焰中噼啪作响,那些碎石泥土被烧得发红、崩裂。火焰顺着某种缝隙向下蔓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隐约传来地下深处某种东西崩塌、断裂的沉闷声响。
一股远比之前浓烈百倍的、混合着焦臭、腐败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怨恨气息,从柱子底部,从地下,喷涌而出!
但随即,这股气息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开始迅速减弱、消散。
燃烧的身影在火焰中化作了飘散的黑灰。
另外两个身影,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最终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消失。
火焰渐渐变小,只剩下柱子根部一片焦黑。震动停止了。
b2层恢复了死寂。只有火焰余烬的噼啪声,和我们两人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
那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消失了。
阴冷的感觉,正在迅速退去。
我们赢了?那东西……被消灭了?
我和老马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那焦黑的柱根,久久说不出话。
天色,在一点一点地亮起来。第一缕惨白的晨光,艰难地透过车库入口的斜坡,渗了进来,驱散着地下的黑暗与寒意。
超市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我们,或许终于可以结束这永恒的夜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