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班
市第一人民医院，外科大楼，十三层。
晚上十一点，护士站只剩下林晚和带她的老师张姐。灯光惨白，照得走廊尽头一片模糊，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
“小林，查完房就把记录写了，我去药房对一下明天手术的药品。”张姐打了个哈欠，拍拍林晚的肩膀，“没什么事别乱跑，特别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靠近西边那头。”
林晚是新来的实习护士，胆子不算小，但连着几天夜班，总觉得这层楼有点说不出的阴冷。她点点头，拿起手电筒和记录板。
病房区的病人大多睡了，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偶尔的咳嗽声。查完最后一个病房，林晚往回走，路过西边那条通往废弃旧病区和……太平间的走廊时，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快要走过走廊入口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小孩啜泣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
林晚脚步一顿，心脏漏跳半拍。她侧耳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是幻觉吗？还是哪个病房的孩子？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可那哭声又来了，这次更清晰了些，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悲伤，源头……似乎就是西边走廊深处。
林晚的手心有点冒汗。她想起张姐的叮嘱，也想起这两天听到的流言——关于几年前一个在这层楼儿科病房去世的小男孩，据说他死前一直在哭，死后也不安生。
“有人吗？”林晚壮着胆子，朝黑暗的走廊里喊了一声。
哭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林晚松了口气，转身欲走。
“姐姐……”
一个稚嫩的、带着哭腔的童声，突然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林晚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条幽深漆黑的走廊，像一张准备噬人的大口。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头顶，她几乎是跑着冲回了护士站。
第二章：征兆
张姐回来时，看到林晚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手里的笔都在抖。
“怎么了小林？脸色这么差？”
林晚把刚才的事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
张姐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你……你可能听到的是‘那个’。”
“哪个？”
“一个叫小宝的男孩，五年前死在儿科病房，白血病。”张姐的声音很低，“那孩子可怜，父母离异，没人管，临死前那几天，就一直哭，说不想死，说疼……后来，就有人偶尔在晚上，听到西边那边有小孩哭声。”
林晚听得心里发毛：“就……没人管吗？”
“起初请过人来做法事，消停了一阵子。但这几年，医院扩建，动了原来的结构，特别是西边那旧病区和太平间翻修过，据说……又不太平了。”张姐忧心忡忡，“院长不信这些，压下去了。但我们夜班的人，都尽量不去那边。”
这时，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张姐接起电话：“喂？儿科值班室？什么？……好，知道了。”
她放下电话，脸色更加凝重：“儿科那边说，他们有个刚做完手术的小孩，一直在哭闹，说……说有个小哥哥在病房门口看着他哭，吓到他了。时间……差不多就是你听到哭声的时候。”
林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三章：蔓延
怪事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夜班，林晚在给一个术后病人换药时，走廊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黑暗中，那小孩子的哭声再次响起，仿佛就在走廊里来回奔跑，还夹杂着拍皮球的声音——“啪……啪……啪……”
同层的几个病人也被惊醒了，恐慌开始蔓延。
“护士！怎么回事？谁家孩子大半夜不睡觉！”
“是不是闹鬼啊！我听人说这层楼死过小孩！”
“我要换病房！这地方没法待了！”
林晚和张姐焦头烂额地安抚病人，直到维修工赶来恢复了供电，那哭声和拍球声才消失。
第三天，情况更加恶化。一个住在西侧病房、病情稳定的老人，凌晨突然惊恐地按响呼叫铃，说他看见一个脸色惨白、穿着病号服的小男孩蹲在他床头柜上哭。老人受了惊吓，血压飙升，差点出事。
流言像病毒一样在医院里传开。十三层闹鬼的消息再也压不住了。白班的护士都不敢单独去西边区域，夜班的更是人心惶惶。
“张姐，再这样下去不行啊！”林晚看着空了几个床位的西侧病房，焦急地说。
张姐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我跟护士长反映过了，院长还是那句话，要相信科学，安抚好病人情绪。”
“可这明明……”
“我知道。”张姐打断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也许……我们得自己想办法。我认识一个人，或许能帮上忙。”
第四章：高人
张姐请来的是她的远房表叔，一位姓陈的退休老中医，据说年轻时在道观做过居士，懂些驱邪安宅的法门。陈老看起来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眼神温和而通透。
他没有直接去西边走廊，而是在十三层整体转了一圈，又去楼下儿科和太平间入口附近看了看，最后站在西侧走廊的入口处，闭目感应了许久。
“不是普通的游魂。”陈老睁开眼，语气肯定，“是地缚灵，而且怨气不轻。那孩子夭折，本就心有执念和恐惧，加上医院此地生死交汇，阴气重，最近施工又可能惊扰了他的‘安息’之地，导致怨气外泄，影响了生人。”
“那……该怎么办？”林晚问。
“要化解，不能硬来。”陈老沉吟道，“孩子心性，强硬驱逐只会让他怨气更深。需要引导，安抚，让他自愿离开。”
他看向林晚和张姐：“准备一些东西：小孩喜欢的玩具，新的，颜色鲜艳的。一些糖果点心。再找一件那孩子生前可能喜欢，或者与他有缘的物件。最重要的是，需要至亲之人的气息引导，或者……与他有某种‘联系’的、心怀善意之人，在子时与他沟通。”
“至亲？他父母离婚后都离开这城市了，联系不上啊。”张姐为难道。
陈老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林护士，你第一个听到他的哭声，也算是一种‘缘’。你心思纯净，若你愿意，可以尝试做这个沟通者。但有一定风险，若你心生恐惧，反而可能激怒他。”
林晚想到那个哭泣的孩子，心里一软，咬了咬牙：“陈老，我愿意试试！”
第五章：安抚
子时，医院十三层格外寂静。西侧走廊入口被临时用屏风隔开。陈老在走廊入口处设了一个简单的香案，上面摆放着玩具、糖果，还有张姐想办法找来的一张小宝生前在儿科活动室画的、被护士长收藏起来的蜡笔画——画上是歪歪扭扭的三个小人，代表着渴望团圆的家庭。
林晚穿着护士服，手里握着一块陈老给的、温润的安神玉，独自一人，慢慢走向黑暗的走廊深处。张姐和陈老守在入口处，紧张地注视着。
手电光在空旷废弃的旧病区走廊里晃动，影子被拉得老长。空气冰冷，带着陈年的灰尘味。
“小宝……”林晚轻声呼唤，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你在吗？姐姐来看你了。”
没有回应。
她继续往前走，按照陈老的吩咐，将带来的一个崭新的小皮球，轻轻放在地上。
“小宝，别怕。姐姐知道你生病了，很疼，很难过。”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充满力量，“你看，姐姐给你带了玩具和糖果……”
她拆开一块奶糖，放在皮球旁边。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一个废弃治疗车，突然自己轻轻晃动了一下。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她强迫自己镇定。
“小宝，爸爸妈妈……他们也很想你。只是……只是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她不知道这话有没有用，但这是陈老交代的，要给他一个念想，一个离开的理由，“你看，这是你画的画，你想和他们在一起，对吗？”
她举起那张皱巴巴的蜡笔画。
“呜呜……”
那熟悉的啜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近在咫尺。
林晚的手电光猛地转向声音来源——就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小小身影，蜷缩在墙角，肩膀一耸一耸地哭着。他穿着小小的病号服，脸色苍白。
“别哭了，小宝，”林晚鼻子一酸，声音有些哽咽，“生病很难受，姐姐知道。但是……但是一直留在这里，你会更孤单，更冷的。你看，外面有星星，有月亮，有很多好玩的地方……你应该去一个没有病痛，充满阳光和快乐的地方。”
那小身影抬起头，露出一张稚嫩却毫无血色的脸，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真……真的吗？那里……不疼？”
“真的，姐姐不骗你。”林晚用力点头，泪水滑落，“那里有很多小朋友陪你玩，还有很多爱你的人。”
她伸出手，不是去触碰他，而是指向走廊尽头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你看，月亮婆婆在等着带你去找他们呢。”
小宝的鬼魂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哭泣声渐渐小了。他看了看地上的皮球和糖果，又看了看林晚手中那张画，模糊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向往。
陈老在入口处，适时地摇动了一个小巧的清心铃，铃声悠远空灵，带着安抚魂魄的力量。同时，他点燃了一炷安魂香，袅袅青烟带着特殊的香气，弥漫在走廊里。
“跟我念，小宝，”陈老的声音温和而富有穿透力，“尘归尘，土归土，放下执念，往生极乐……”
林晚也跟着轻声念诵。
小宝的身影在铃声和香火中，变得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他最后看了林晚一眼，那双大眼睛里的悲伤和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宁静。
最终，他化作点点微弱的光粒，如同萤火虫般，向上飘升，穿透了天花板，彻底消失在夜空中。
走廊里那股阴冷彻骨的气息，也随之消散了。
林晚虚脱般地靠在墙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陈老和张姐走了进来。
“结……结束了吗？”张姐问。
陈老点点头，看着小宝消失的方向，面露慈悲：“嗯，他放下了，走了。把这玩具和画，找个地方烧给他吧。这层楼，以后应该清净了。”
后来，十三层再也没出现过怪事。那张小宝的蜡笔画，被林晚小心地收藏了起来，偶尔看到，她都会想起那个在冰冷医院里，最终找到了温暖归途的，爱哭的小小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