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把操场的雾气吹散，高战就拎着训练用的标尺站在了队伍前头。作训服的衣角被风掀起，他抬手看了眼表，金属表链在阳光下闪了闪：“今天练队列，先走基础的齐步 —— 踢腿要直，摆臂要稳，步幅七十五公分，节奏跟着口令走。谁要是出幺蛾子，就留下来跟标尺‘谈心’。”
口令声刚落，全连新兵就按照班排站成整齐的横队。李大壮站在林天左边，肩背挺得笔直，踢腿时膝盖绷得像钢板，摆臂的高度正好齐腰，一看就是在家干农活练出的稳劲；王小毛在林天右边，脚步轻快，摆臂时手腕自然下压，动作灵活得像只猴子，偶尔还能偷偷用余光提醒林天 “胳膊别甩太狠”。
可林天站在中间，整个人像被按了错位的开关。一开始跟着口令 “一、二、一” 迈步，他还能勉强跟上节奏，可刚走三步，胳膊和腿就开始 “打架”—— 左腿往前迈时，左胳膊也跟着甩出去，右手却僵在腰侧，活像台卡住的机器人。他自己没察觉，旁边的新兵却被带得一愣，下意识跟着他甩了左胳膊，队伍瞬间多了个 “同款顺拐”，两人的动作像被按了复制键，在整齐的队列里格外扎眼。
“停！” 高战的声音突然炸响，手里的标尺 “咚” 地戳在地上，“左边第三列，出列！”
林天和旁边那名新兵同时僵住，磨磨蹭蹭地走出队伍。直到这时，林天才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脚 —— 左腿还在前伸，左胳膊举在半空，姿势滑稽得像在跳机械舞。操场上传来一阵压抑的笑声，有人憋得肩膀直抖，连平时最严肃的班长都转过身，用手背挡着嘴，指节泛白。
“你俩刚才走的是齐步？还是在跳秧歌？” 高战走到两人面前，标尺的影子落在他们脚边，“左腿迈，右臂摆 —— 这么简单的动作，需要我拆成零件教你们？” 他抬起标尺，先对着李大壮的方向比了比，“看清楚，摆臂时肘关节要贴紧身体，手腕不能晃；踢腿时脚尖要绷直，落地要轻。”
李大壮配合地走了两步，动作标准得能当教材。可轮到林天，他刚一迈步，手脚又不受控制地同步了 —— 左腿往前蹬，左胳膊 “呼” 地甩出去，差点拍到旁边的新兵。操场的笑声再也憋不住，有人笑出了声，王小毛甚至趴在前面战友的肩膀上，肩膀抖得像筛糠。
“笑什么！” 高战回头扫了眼队伍，笑声瞬间掐断，只有几个没憋住的，呛得咳嗽起来。他转回头，盯着林天的眼睛，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单独走，从操场这头走到那头，走对了再归队。”
林天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地面的白线，在心里默念 “左步右臂、右步左臂”，可脚一抬，还是顺了 —— 这次更离谱，他慌得把右腿迈错了方向，差点绊倒自己，胳膊还在惯性作用下甩出去，差点碰到高战手里的标尺。
“停！” 高战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指节因为攥紧标尺而泛白，“你是把自己的手脚认成左右护法了？还是故意跟队列对着干？” 他上前一步，用标尺轻轻敲了敲林天的左腿：“这是左腿，迈它的时候，要摆这条胳膊。” 说着，又碰了碰林天的右臂，“记住，左腿配右臂，右腿配左臂 —— 不是让你跟它们拜把子，同步走！”
林天咬着牙，重新调整姿势。这次他走得极慢，每迈一步都要停顿两秒，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脚，活像在拆解一台陌生的机器。可刚走五步，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憋笑的 “噗嗤”—— 是王小毛没忍住，被高战一眼瞪过去，立马绷直了身体，假装看天。
就这一下分神，林天的动作又错了。左胳膊跟着左腿甩出去时，他还慌得往旁边躲，结果撞到了操场边的梧桐树，后背 “咚” 地一声响，引得队伍里又是一阵低笑。高战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铁青得像操场边的老树皮，他抬手指着墙角：“去那边，对着墙走！什么时候走对五十步，什么时候过来！”
林天只能灰溜溜地挪到墙角。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手脚同步的模样在白墙上格外显眼。他走一步，骂自己一句 “笨”，可越急越错，有时候甚至把左右脚都搞反了，差点顺拐成 “同手同脚同方向”。旁边的李大壮偷偷给他使眼色，用手比划着摆臂的动作，却被高战发现，罚他也多走了两圈。
王小毛倒是机灵，趁着高战去纠正其他新兵的间隙，压低声音喊：“林天！你把胳膊跟腿绑个绳！左胳膊绑右腿，右胳膊绑左腿！” 林天刚想试试，就见高战转头看过来，吓得赶紧站直，继续对着墙 “顺拐”。
不知不觉间，“顺拐兵王” 的称呼就在队伍里悄悄传开了。有新兵趁高战不注意，偷偷用口型跟旁边的人说 “看，咱们连的兵王又顺了”；还有人把林天的动作编成了小段子，说 “林少爷走队列，比跳街舞还带劲”。这些话传到王小毛耳朵里，他偷偷跟李大壮嘀咕：“照这样下去，林天怕是要成咱们新兵连的‘名人’了。”
直到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疼，林天还在墙角跟自己的手脚较劲。高战走过来时，他的作训服后背已经湿透，胳膊甩得发酸，可还是没完全改过来。“今天先到这。” 高战的声音依旧没温度，却没再批评他，“晚上熄灯后，去器材室找班长借反光带，把左右脚标清楚 —— 明天要是还顺拐，全连陪你在操场走通宵。”
林天盯着高战转身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墙上自己歪歪扭扭的影子，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踢了踢发酸的腿，心里第一次生出点挫败感 —— 以前在学校运动会上跑接力都没这么费劲，怎么到了部队，连个齐步走都学不会？
“林天，俺帮你找反光带！” 李大壮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干毛巾，“俺以前在家赶牛，牛要是走偏了，就给它系个红绳，你肯定也行！”
王小毛也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别灰心，你这‘顺拐兵王’的称号，咱们连独一份！明天要是还顺，我帮你想个招 —— 保证比绑绳管用！”
林天接过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流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焦虑。他看着操场尽头高战的身影，心里暗下决心：明天就算练到胳膊断，也不能再当这个 “顺拐兵王”—— 可一想到自己同步的手脚，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魔鬼初训，怕是要栽在 “走路” 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