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未未那晚在酒吧闹得很难看。
但乔卫东根本没放在心上。
周日一整天，他都在酒店房间里处理公司文件，直到傍晚六点，才换了身衣服，准备去赴杨桃的约。
餐厅是杨桃定的，就在酒店三楼的中餐厅，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但环境雅致，私密性也不错。乔卫东提前十分钟到了，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北京城的夜景，灯火璀璨。
他正看着，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曲筱绡。
乔卫东眉头微皱，接通了电话。
“乔大叔！”曲筱绡的声音还是那么咋咋呼呼，“猜猜我在哪儿？”
乔卫东心里咯噔一下：“哪儿？”
“北京呀！”曲筱绡笑得像只小狐狸，“不仅我来了，锁锁姐、娅娜姐也来了！惊喜不惊喜？”
乔卫东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你们……来北京干什么？”
“玩呀！”曲筱绡说，“上海待腻了，来首都感受一下文化气息。对了，我们听说你常驻京都大酒店？我们也订了那儿！晚上一起吃饭呗？”
乔卫东看了一眼手表，六点零五分。杨桃应该快到了。
“今晚不行，我有约了。”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有约？”曲筱绡声音高了八度，“男的女的？”
“商业伙伴。”乔卫东面不改色地撒谎，“很重要的合作要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传来曲筱绡压低声音和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他说有商业合作……信他才有鬼……肯定是女人……”
乔卫东额头开始冒汗。
“乔大叔，”曲筱绡重新对着话筒，语气甜得发腻，“那我们自己吃呗。不过我们对酒店不熟，你帮我们推荐个餐厅呗？要最好最贵的那种！”
乔卫东脑子里飞快运转：“酒店顶楼的‘云顶’餐厅不错，法餐，风景也好。”
“好嘞！那我们去顶楼！”曲筱绡欢快地说，“你先忙你的‘商业合作’吧，不用管我们！”
电话挂了。
乔卫东放下手机，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立刻给酒店总经理打了个电话——这家酒店虽然不是他的产业，但作为长期包房的顶级客户，他有足够的特权。
“王总，我是乔卫东。有个紧急情况需要你帮忙。”
十分钟后，乔卫东已经坐在了酒店安保中心的监控室里。面前是整整一面墙的屏幕，显示着酒店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王总经理站在旁边，一脸恭敬：“乔总，都按您吩咐安排好了。顶楼餐厅已经清场，专门为您朋友服务。其他楼层的服务生也都接到了指示，会引导她们避开三楼。”
乔卫东点点头，眼睛紧盯着屏幕。
监控画面里，曲筱绡、朱锁锁、乔娅娜三个女人正从大堂走向电梯。曲筱绡一身名牌休闲装，蹦蹦跳跳的；朱锁锁穿着剪裁得体的连衣裙，气质出众；乔娅娜则是超模身材，墨镜红唇，走路带风。
三个风格迥异的美女走在一起，吸引了无数目光。
“她们去电梯了。”保安主管小声说。
乔卫东拿起对讲机：“电梯组注意，引导她们去顶楼专用电梯。别让她们按三楼。”
“收到。”
屏幕上，曲筱绡正要伸手按电梯按钮，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快步上前，微笑着说了些什么，然后引导她们走向另一部电梯。
乔卫东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另一个监控画面里，杨桃出现了。
她换下了工作制服，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和白色长裙，长发披肩，看起来温婉动人。她走进大堂，看了看表，然后朝着中餐厅的方向走去。
乔卫东的心又提了起来。
两拨人，一拨要去顶楼，一拨要去三楼。虽然电梯分开了，但大堂到餐厅的路线还是有交叉的可能。
“王总，三楼中餐厅的入口，能看到电梯间吗？”乔卫东问。
“能……有个夹角，如果时机刚好，可能会瞥见。”王总经理擦擦汗。
乔卫东盯着屏幕。曲筱绡她们已经进了专用电梯，电梯上行。杨桃正穿过大堂，距离中餐厅还有二十米。
时间差大概三十秒。
“想办法拖住杨经理。”乔卫东说，“不要太刻意。”
王总经理立刻拿起另一部对讲机：“前台，找个人去和中餐厅门口的杨经理搭话，就说……就说她今天的衣服很漂亮，问她在哪儿买的。拖住她一分钟。”
乔卫东看着屏幕，一个女服务生快步走向杨桃，笑着和她说话。杨桃停下脚步，礼貌地回应。
专用电梯的数字不断跳动：5、6、7……
杨桃和服务生聊着天，不时看看表，但出于礼貌，没有打断对话。
电梯到了顶楼，门开了。曲筱绡三人走出去，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向餐厅。
“好了，让杨经理过去吧。”乔卫东说。
服务生适时结束对话，杨桃点点头，快步走向中餐厅。
乔卫东看了眼顶楼餐厅的监控——曲筱绡她们已经落座，正在看菜单。
暂时安全了。
他起身离开监控室，对王总经理说：“继续保持观察，有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明白，乔总。”
乔卫东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中餐厅。
……
杨桃已经在位置上等着了。看见乔卫东，她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乔总，抱歉让您久等了。刚才在门口碰到同事，聊了几句。”
“没事，我也刚到。”乔卫东坐下，把菜单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今晚我请客，别客气。”
杨桃接过菜单，却没立刻看，而是犹豫了一下，说：“乔总，其实我今天约您吃饭，不只是想聊酒店的事……”
“哦？”乔卫东挑眉。
“是关于未未的。”杨桃低下头，“她昨天……是不是去找您了？”
乔卫东没想到杨桃会直接问这个。他点点头：“是，她来酒店找过我。”
杨桃咬了咬嘴唇：“那昨晚……你们是不是去酒吧了？”
乔卫东看着杨桃的表情，忽然明白了——蓝未未肯定已经恶人先告状了。
“是去了。”他坦然承认，“但情况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杨桃抬起头，眼神复杂：“未未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哭得很伤心。她说……她说您对她动手动脚，被她拒绝后还恼羞成怒，当众羞辱她。”
乔卫东笑了。
果然是这种套路。
“杨经理，你信吗？”他问。
杨桃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未未是我闺蜜，我们认识十几年了……但乔总您帮过我很多次，我觉得您不是那种人。”
这话说得很委婉，但乔卫东听出来了——杨桃其实更倾向于相信蓝未未，只是出于礼貌和感激，没有直接质疑他。
很正常。十几年的闺蜜，和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乔卫东不急着辩解，而是拿出手机，调出一段录音，推到杨桃面前。
“听听这个。”
杨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戴上耳机。
录音是从酒吧开始的，背景很吵，但对话很清楚：
蓝未未：“乔总，您觉得我怎么样？”
乔卫东：“蓝小姐很漂亮。”
蓝未未：“只是漂亮吗？那和桃子比呢？谁更漂亮？”
乔卫东：“你们是不同类型，没有可比性。”
蓝未未：“那您喜欢哪种类型？桃子那种清纯的，还是我这种性感的？”
……
蓝未未：“乔总，其实我第一眼看到您就喜欢您了……像您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最有魅力了……”
乔卫东：“蓝小姐，你喝多了。”
蓝未未：“我没喝多……乔总，我哪点比不上杨桃？她不就是装纯吗？我告诉你，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十多了还嫁不出去……”
乔卫东：“闭嘴。蓝未未，我最后说一次。我对你没兴趣……如果你再敢说杨桃一句坏话，我会让你后悔。”
录音到此为止。
杨桃的脸色一点点变白，握着耳机的手指微微发抖。
乔卫东收回手机：“这段录音是酒吧的环境音，我本来没想录，但手机放在口袋里不小心按到了。杨经理，现在你信谁？”
杨桃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的眼睛红了，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愤怒和失望。
“她……她怎么能这样说……”杨桃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是闺蜜啊……”
“有些人的闺蜜情，只存在于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乔卫东淡淡地说，“一旦出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友情就不值一提了。”
杨桃低下头，眼泪掉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乔卫东递过去一张纸巾。
“对不起，乔总。”杨桃擦擦眼泪，“我不该怀疑您。我只是……没想到未未会这样。”
“你不需要道歉。”乔卫东说，“你重感情，这是优点。只是有时候，你要学会分辨，哪些人值得你付出感情。”
杨桃点点头，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两人点了菜，开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乔卫东很会聊天，总能找到杨桃感兴趣的话题。慢慢地，杨桃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但乔卫东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这顿饭上。
他的余光一直在留意餐厅入口，耳朵里塞着一个微型耳机——这是从监控室拿来的，能实时听到安保中心的汇报。
“乔总，顶楼餐厅那边，曲小姐说要下来逛逛，被服务生劝住了，说主厨正在准备特色菜，需要她现场确认。”
“乔总，朱小姐问酒店有没有SpA中心，已经引导她去六楼了。”
“乔总，乔小姐说想去露台看夜景，已经安排专人陪同去西侧露台，避开东侧观景台。”
一条条汇报在耳机里响起，乔卫东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像在打仗。
他必须确保两拨人不会碰面。曲筱绡那个鬼灵精，要是让她看见自己和杨桃吃饭，非得闹翻天不可。
“乔总，您怎么了？”杨桃注意到他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不是，菜很好。”乔卫东微笑，“我只是在想，吃完饭要不要去看场电影。最近好像有几部不错的片子。”
“电影？”杨桃愣了一下，“可是……我晚上还要回前台看看，今天是我值班。”
“那太可惜了。”乔卫东说，“下次吧。”
正说着，耳机里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乔总！出状况了！曲小姐非要自己下楼逛逛，服务生拦不住！她已经进电梯了，按的是三楼！”
乔卫东心里一沉。
三楼有中餐厅、咖啡厅、精品店。曲筱绡要是逛到这里来……
“她到哪儿了？”乔卫东低声问。
“电梯刚过八楼……七楼……六楼……”
乔卫东迅速思考对策。现在带杨桃离开已经来不及了，餐厅只有一个出口，很容易撞上。
“王总，立刻安排人，在三楼电梯口制造一个小事故。”乔卫东对着耳机说，“要自然，不能让她起疑。”
“明白！”
乔卫东站起身：“杨经理，我去下洗手间。”
“好的。”
乔卫东快步走向餐厅后厨——那里有员工通道，可以直接通往消防楼梯。他一边走一边继续听汇报。
“曲小姐到三楼了，电梯门开了……很好，保洁车‘不小心’撞到了行李车，东西撒了一地，把路堵住了……曲小姐被拦住了，她好像有点不耐烦……”
乔卫东松了口气，但脚步没停。他从消防楼梯下到二楼，然后坐电梯上了一楼，再换乘另一部电梯直达顶楼。
他要在曲筱绡逛完三楼之前，回到顶楼餐厅，制造自己一直在那里的假象。
……
顶楼餐厅，曲筱绡气呼呼地回来了。
“什么破酒店！”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楼下保洁把路堵了，满地都是毛巾床单，害我等了半天！”
朱锁锁优雅地切着牛排：“让你别乱跑，你不听。这家法餐确实不错，主厨刚才还特意出来问了我们的口味。”
乔娅娜摇晃着红酒杯，眼神玩味：“筱绡，你该不会是想‘偶遇’乔大哥吧？”
曲筱绡脸一红：“谁想偶遇他了！我就是好奇，他到底在跟哪个‘商业伙伴’吃饭，神神秘秘的……”
正说着，餐厅入口传来脚步声。
乔卫东从容地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乔大叔！”曲筱绡眼睛一亮，“你谈完合作啦？”
“刚结束。”乔卫东在空位上坐下，把文件放在桌上，“对方临时有事，提前走了。我想着你们应该还在吃饭，就过来看看。”
他表情自然，语气轻松，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调度战”。
“乔大哥，你的合作方是男的还是女的呀？”朱锁锁笑着问，眼神却带着探究。
“男女都有，一个团队。”乔卫东面不改色，“主要是谈北京一个地产项目。怎么，锁锁有兴趣？”
“我哪有兴趣。”朱锁锁抿嘴一笑，“就是随口问问。”
乔娅娜打量着乔卫东：“乔，你衬衫领口有点皱，刚才很匆忙？”
乔卫东心里一紧，但表面依旧淡定：“可能吧，电梯里人有点多。”
曲筱绡没注意这些细节，她兴致勃勃地说：“乔大叔，明天我们想去故宫，你陪我们去呗！”
“明天不行，我有会。”乔卫东说，“不过我可以安排车和导游，陪你们好好逛逛。”
“又是工作……”曲筱绡嘟嘴，“你来北京到底是度假还是工作啊？”
“都是。”乔卫东微笑，“工作度假两不误。”
这顿饭吃得乔卫东如坐针毡。他必须时刻关注耳机里的汇报，确保杨桃那边平安无事，又要应付眼前这三个女人的各种问题。
好不容易熬到晚餐结束，曲筱绡又说要去酒吧喝一杯。
“酒店酒吧就算了，我带你们去个有意思的地方。”乔卫东说。
他得把她们带离酒店，越远越好。
半个小时后，乔卫东开车带着三个女人来到后海的一家清吧。这里环境优雅，音乐舒缓，最重要的是——离京都大酒店足够远。
点完酒，曲筱绡去洗手间了。朱锁锁和乔娅娜对视一眼，然后看向乔卫东。
“乔大哥，其实我们今天来，不只是来玩的。”朱锁锁轻声说。
乔卫东心里一动：“哦？”
“顾佳姐最近情绪不太好。”乔娅娜接话，“她和许幻山离婚的事虽然解决了，但心里总有个结。我们想着，也许你来劝劝会好一些。”
乔卫东沉默了片刻。
顾佳。那个聪明、坚强、却又让人心疼的女人。
“她现在在哪儿？”
“在上海，但下周末会来北京参加一个茶业展。”朱锁锁说，“我们本来想约她一起来，但她拒绝了。乔大哥，如果你有空的话……”
“我会联系她。”乔卫东说。
曲筱绡回来了，话题又被带回了玩乐。但乔卫东的心思已经飘远了。
他想起顾佳那双隐忍的眼睛，想起她泡茶时行云流水的动作，想起她在茶山上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个完美的女人，不该被一段失败的婚姻困住。
“乔大叔，发什么呆呢？”曲筱绡在他面前挥手。
乔卫东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对了，你们在北京住几天？”
“三四天吧。”曲筱绡说，“怎么，要赶我们走啊？”
“当然不是。”乔卫东说，“只是我最近确实比较忙，可能没太多时间陪你们。这样，明天我让助理给你们安排个 VIp 行程，保证让你们玩得尽兴。”
“这还差不多！”
又坐了一会儿，乔卫东看时间不早了，便提出送她们回酒店。
回程的路上，三个女人都累了，车里很安静。乔卫东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曲筱绡靠窗睡着了，朱锁锁闭目养神，乔娅娜戴着耳机听音乐。
他悄悄松了口气。
今天这一关，算是过了。
但接下来几天呢？她们要在北京待三四天，而杨桃就在酒店工作。万一再出现今天的险情……
必须想个办法。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乔卫东送她们进大堂。值班经理认得他，立刻迎上来。
“乔总，您的朋友房间已经准备好了，都是行政套房。”
“谢谢。”乔卫东点点头，然后对三个女人说，“你们先上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乔大叔你不上去呀？”曲筱绡揉着眼睛问。
“不了，我回房间还要看几份文件。”
“工作狂……”曲筱绡嘟囔着，跟着服务生走了。
看着她们进了电梯，乔卫东转身走向前台。杨桃不在，今晚是另一个经理值班。
“乔总，有什么需要吗？”
“帮我查一下，杨经理明天什么班？”
前台很快查了系统：“杨经理明天早班，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
乔卫东心里有了计划。
早班，下午四点下班。而曲筱绡她们明天要去故宫，至少会在外面待到傍晚。
时间错开了。
他又给王总经理发了条信息，让他明天安排人，确保曲筱绡她们离开酒店后，自己才能和杨桃有接触。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乔卫东回到自己房间。
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北京的夜景，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这种周旋于多个女人之间的日子，刺激，但也累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桃发来的微信：“乔总，今晚谢谢您。还有……对不起。”
乔卫东回复：“不用道歉。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乔卫东揉了揉太阳穴。
明天还要继续这场“猫鼠游戏”。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厌烦。
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感。
也许，这就是他的本性吧——喜欢挑战，喜欢掌控，喜欢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
窗外的北京城，灯火通明，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而他，是这个迷宫里最游刃有余的玩家。
乔卫东笑了，拿起酒杯，对着夜景举了举。
“cheers.”
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