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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的硝烟散尽,录取的喜讯如同蒲公英的种子,飘向天南海北的名校。当一切尘埃落定,一个阳光好得不像话的午后,高二七班的学生们,如同归巢的燕,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重新汇聚到了那间熟悉的教室。

没有通知老师,没有邀请家长,这是一场完全属于他们自己和林远的、私密的告别与庆典。

当林远被班长一个神秘兮兮的电话“骗”到教室门口时,他愣住了。

教室被精心装饰过。彩带和气球点缀着略显陈旧的窗棂,黑板上是陈小雨用尽毕生功力绘制的巨幅星空图,深邃的蓝色背景下,繁星点点,银河璀璨,在星海的中央,是那艘熟悉的“七班号”帆船,正扬帆驶向星空深处。下方是一行漂亮的艺术字——“此去星辰大海,归来仍是七班少年”。

讲台上,没有堆积如山的试卷,而是摆满了各种零食、饮料和水果,琳琅满目,活像个小超市。桌椅被挪到了四周,中间空了出来。

而他的“兵”们,齐刷刷地站在那里,穿着各自最精神的便装,脸上带着灿烂的、却隐约藏着离愁别绪的笑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老林!就等你了!”李浩第一个嚷嚷起来,他今天穿了件崭新的篮球t恤,精神得晃眼。

“林老师,快进来!”陈小雨笑着招手,她剪短了头发,显得更加清爽利落。

吴明推了推眼镜,站在人群中,虽然依旧话不多,但眼神里是全然放松的温和。

张晓、孙薇、周伟……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在,他们看着他,眼神里有光。

林远的心,瞬间被一种温暖而酸涩的情绪填满。他深吸一口气,走进这间承载了太多记忆的教室。

“兵”的敬礼与“将军”的破防

没有冗长的开场白,没有正式的仪式。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场别开生面的“谢师宴”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开始了。

没有酒,只有堆成小山的可乐、雪碧、果汁。李浩抱着一箱饮料,“哐当”一声放在地上,豪气干云地喊道:“今天,谁也不准用杯子!对瓶吹!敬我们老林!”

他率先拿起一瓶可乐,走到林远面前,脸上的嬉笑慢慢收敛,变得异常郑重。

“老林,”他开口,声音有点哑,清了清嗓子,“我李浩,以前是个浑球,没少给你惹麻烦。要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街上瞎混,或者早就被我爸打废了。”他顿了顿,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是你把我当个人看,教我打球……也教我做人。这瓶,我干了!谢谢你,没放弃我!”

说完,他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将一整瓶可乐灌了下去,喝得太急,气泡呛得他眼泪直流,分不清是呛的还是别的什么。

林远看着他,眼前闪过他拍桌子起哄的样子,闪过他在篮球场上拼搏的样子,闪过他在办公室啃题目的样子……他什么也没说,拿起手边的一瓶果汁,同样一饮而尽。甜中带涩,一如此刻心情。

李浩开了头,情感的闸门便再也关不住。

陈小雨端着一瓶橙汁走过来,未语泪先流:“林老师……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你,就没有我现在的一切。我妈……我妈昨天还说,谢谢您……”她哽咽得说不下去,只是举着瓶子,不停地流泪。

吴明走上前,他拿的是一瓶矿泉水,姿势依旧像端着酒杯,逻辑清晰却难掩动情:“林老师,系统运行三年,感谢您这位最优秀的架构师和运维工程师。您的代码(教育理念),优化了我的人生算法。谢谢。”他郑重地喝了一口水,仿佛饮下的是最醇厚的美酒。

接着是张晓,她鼓足了勇气,声音虽小却清晰:“林老师,谢谢您……让我知道,我……我也是会发光的。”

周伟言简意赅:“林老师,您让我看到了课堂的另一种可能。”

孙薇哭着说:“林老师,那次操场散步,我一辈子都记得……”

一个个学生,轮番上前,用最朴素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的语言,说着积攒了三年的感谢。教室里,泣不成声的不再只是女孩,连最皮的几个男生也都红了眼眶,偷偷用袖子抹脸。林远手中的饮料瓶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他回应着每一个学生,或拍拍肩膀,或给一个用力的拥抱,自己的视线也早已一片模糊。

这哪里是饮料?这分明是三年的青春,是化不开的师生情,是彼此救赎的证明,一饮而下,醉倒了整个年华。

最后的“礼物”与时光的琥珀

当最后一位同学说完,李浩和周伟互相使了个眼色,从讲台后面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个崭新的、橙色的斯伯丁篮球。球体上,用各种颜色的马克笔,签满了七班所有学生的名字,字迹或龙飞凤舞,或工工整整,簇拥着正中央林远的名字,旁边还画着一个抽象的、咧着嘴笑的表情。

另一样,是一本极其厚重、手工装订的相册。封面是牛皮纸材质,上面烫印着“七班·光阴的故事”。

李浩将篮球郑重地放到林远手里,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老林,这个球,你留着!以后想我们了,就拍拍它!看看咱们这帮‘兵’的名字!咱们七班的魂,都在上面了!”

林远接过那颗沉甸甸的篮球,指尖抚过那些熟悉的名字,仿佛能感受到每一颗年轻心脏跳动时的温度。

陈小雨则上前,翻开那本相册,轻声解说:“林老师,这本相册,是我们所有人一起整理的。”

第一页,就是那张惨不忍睹的第一次月考排名表影印件,旁边贴着一张林远当时在讲台上扶额叹息的抓拍,滑稽又心酸。

往后翻:

是第一次运动会他们穿着乱七八糟的班服,笑得没心没肺;

是“吐槽大会”班会上,大家写满真心话的匿名纸条(经过本人同意才贴的);

是李浩篮球赛获胜被抛起的瞬间;

是陈小雨艺术节获奖的画作和她在画板前专注的侧影;

是吴明在科创大赛上介绍他的小程序;

是“城市生存挑战”时大家的狼狈与协作;

是无数个午休、晚自习,他们埋头苦读或趴桌小憩的背影,很多连林远自己都没见过,不知是被哪个“小间谍”偷偷拍下;

是最后那场击掌为誓,林远与每一个学生手掌相击的连续抓拍;

是高考那天,他们走入考场的、义无反顾的背影……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学生亲手写下的注释,或调侃,或感慨,或直接就是一句“林老师辛苦了”。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高考后那张辉煌的成绩单影印件,旁边,是所有人在这间教室里的最后一张大合影,每个人都在笑,笑容灿烂,映照着窗外无限的未来。

这本相册,像一块巨大的、凝聚了三年时光的琥珀,将所有的泪水、汗水、欢笑、迷茫、奋斗与荣耀,都完好无损地封存在了其中。

林远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指轻柔,仿佛怕惊动了时光里的尘埃。他的泪水终于彻底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在相册的牛皮纸封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他不住地点头,喉咙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照亮彼此的星辰

他轻轻合上相册,将它和那颗签满名字的篮球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了他整个的教育生涯中最珍贵的宝藏。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一张张脱去稚气、充满希望与力量的脸庞,他们哭过,笑过,此刻都静静地望着他,眼神清澈而明亮,如同黑板上那片星海中最亮的星辰。

他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却又有新的涌出来。他拿起桌上那瓶喝了一半的饮料,高高举起,声音因激动和哽咽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心里:

“同学们……”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目光在每一张脸上停留。

“你们总说,是我点亮了你们。”

“但今天,站在这里,看着你们……我想说,”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坚定,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明澈:

“我不是点亮了你们。”

“是你们,用自己的光芒,跋涉过迷茫,穿透了黑暗,最终,照亮了我前行的路!”

“是你们的成长,让我懂得了什么是责任;是你们的信任,让我拥有了坚持的勇气;是你们的每一次蜕变,让我看到了教育真正的力量!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让我陪你们走过这一段……”

他说不下去了,再次举起瓶子。

所有的学生,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饮料瓶,没有人说话,只有无声的共鸣在空气中剧烈地震颤。

林远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最后的祝福,声音洪亮,带着泪,更带着笑:

“恭喜你们——!!我亲爱的同学们!!”

“恭喜你们,即将奔赴——属于自己的——星辰大海!”

“干杯!”

“干杯——!!”

无数个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可乐雪碧果汁混合着泪水,被一饮而尽。甜,涩,畅快,淋漓!

下一刻,所有人都涌了上来,将林远团团围在中间,拥抱,哭泣,欢笑,告别……教室里,泪水与笑容交织,悲伤与喜悦共存,汇聚成一片青春的、温暖的、永不褪色的海洋。

窗外,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如同为他们壮行的盛大焰火。

教室里的画面,仿佛被定格在这一刻。那颗签满名字的篮球,那本厚重的相册,那群拥抱在一起的师生,还有黑板上那艘驶向星海的“七班号”……

这,就是七班故事最辉煌的瞬间,最完美的注脚。

他们的星辰大海,就在脚下,也在远方。而这段共同走过的岁月,将成为彼此生命中,永不陨落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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