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动荡,包括齐鲁之地,转瞬归于平静。
此时,将晨刚步出养心殿,便见一孩童嬉戏玩耍。
那孩子奔跑时手中攥着一物。
将晨神色骤变,猛然回首——
望向赢政。
非攻。
没错,那孩童手中所持,正是将晨赠予赢政的新年贺礼。
此物竟流落至此。若将晨未记错,这孩童应是骊姬之子。
而据将晨所知,骊姬入宫时已身怀六甲——
换言之,此子并非陛下血脉。
大哥哥,陪我玩好吗?
孩童认出将晨,雀跃挥手。
他们曾有一面之缘,当时被骊姬匆匆带走。
将晨含笑应允。
紧随其后的韩信目瞪口呆。
这位名震战国、令天下闻风丧胆的将晨,竟有如此温情一面。
实则将晨向来喜爱孩童。
叶月已有数月身孕,再待几月便将临盆。
得知自己即将为人父,将晨心境难免波动。
他时常思忖:未来的孩儿是否会如他一般,终日遭人非议?
是否会因他的恶名而心生怨怼?
若真如此,自己盛怒之下是否会失手伤及骨肉?
你看,这是父王赐我的玩具。孩童天真地向将晨展示。
将晨无奈摇头,暗自叹息。
这孩子连“父王”都喊上了。
看来赢政对骊姬确实格外偏爱。
骊姬容貌虽不及雪女精致,却有种独特的灵动气质,更奇妙的是,这份灵动中又透着几分成熟风韵。两种特质交织在一起,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孩子,好好收着它。”将晨点头问道:“你母亲在何处?”
“母亲正与盖聂叔叔说话呢。”孩子天真地回答。
将晨若有所思——赢政对盖聂的信任果然非同一般。
随后他将非攻递给孩童,耐心演示各种变形机关。手弩、弓箭、长枪……十八般兵器变化看得孩子目不转睛。
“叔叔真厉害!您怎么如此熟练呀?”孩子满眼崇拜。
将晨笑道:“无他,唯手熟尔。”
“可这明明是叔叔第一次碰非攻呀?”孩子更加困惑。
“因为这是叔叔送给你父王的礼物。”将晨脱口而出。
等等——
将晨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公子,辈分乱了。”韩信低声提醒。
将晨这才恍然。
“天明!谁让你来这儿的?”急促的呼唤突然响起。
只见一位宫装丽人带着二十余名侍从匆匆赶来。这般排场竟与扶苏生母敬妃不相上下,足见赢政对骊姬的宠爱之深。
一位身怀六甲的寡妇,竟让赢政如此深情不移,堪称买一送一。
将晨不禁暗暗咋舌。
说起来,太子丹在辽东的那位王妃,似乎也是怀着身孕被赢政接入了后宫。
原本,这位王妃确实是被政父纳入宫中,可后来政父陷入昏迷。
将晨心想,政父一生操劳,难得有点个人喜好,享受一下又何妨?于是便将那位王妃软禁在宫中。
政父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那位王妃叙旧。
休养了一个月,政父觉得天亮了、雨停了,自己又恢复了精神。
“母亲。”天明吐了吐舌头,露出顽皮的笑容。
“你这孩子,你……”骊姬快步走来。
但一抬头,她看见了天明身旁的将晨和韩信。
她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站得笔直如枪的韩信——
那只鹰犬。
将晨,这位恶名远扬、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秦三公子,手下的头号恶犬。
没错,韩信的外号就是如此特别。
杀神手下的第一恶犬,韩信。
那么,蹲着的那个人……
骊姬目光转向将晨,连他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杀气。她眼中压抑不住恨意,
浓浓的恨意。
而将晨身为屡遭刺杀的老手,对这样的目光和情绪何等敏锐。
他立刻察觉到敌意,
情况不对。
一转头,只见骊姬急匆匆跑来,
神色慌张地将天明拉到身后护住。
天明仍一脸天真和困惑:
“母亲,这位叔叔是好人,刚才还教我玩‘非攻’呢。”他高兴地向母亲展示。
啪!!!
骊姬一巴掌重重扇在天明脸上,
脸上满是暴怒。
“母亲,你为什么打我?”小男孩委屈地问道。
骊姬渐渐冷静下来,训斥道:“我打你,是因为你乱跑。”
她不敢说出真正的理由。
难道要她告诉这孩子——眼前这个人,就是害死你亲生父亲荆轲的凶手吗?
没错,这孩子正是荆轲的儿子。
可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就连赢政,至今也毫不知情。
“还有,以后离他远点,他不是好人。”骊姬恨恨地说道。
她简直无法相信,天明竟在她面前夸赞杀父仇人是好人?
那个声名狼藉、被称为史上第一杀神、双手沾满鲜血、背负无数亡魂的屠夫——天明居然说他是好人!
骊姬几乎要气昏过去。
这孩子,难道不长脑子吗?
“这孩子说得没错,公子当然是好人。你凭什么说公子是坏人?公子既孝顺又仁慈,就是总有你们这样的人误解他,外头才会传得那么难听。”韩信立刻站出来,违心地反驳。
骊姬只是冷笑,丢给他一个眼神,随即拉着天明快步离去。
韩信觉得不对劲,想要追上去。
但将晨抬手制止了他。
“父王很爱这个女人,他就这点喜好。我们可别一不小心,连这点念想和所谓的‘真爱’,都给他毁了。”将晨低声解释。
看赢政近来容光焕发,尤其经过一个月的调养,连旧疾都好转了些。
政爹每天勤勤恳恳为他收拾残局,也就这点爱好了,将晨不忍心剥夺。
“可是公子,这关系到大王的安危!”韩信仍不放心。
他直觉这女人有问题。
尤其是她看将晨的眼神,很不对劲。
“行了,走吧。”将晨摇摇头。
转身带人离开。
在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之后,墙头立着一个身着紧身衣、身形魁梧的男子,面色深沉地站在那里。
望着骊姬远去的身影,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目 ** 杂地望向将晨的背影。
“我该如何是好?”盖聂低声自语,语气沉重。
他事务繁忙,能抽空陪孩童嬉戏片刻,也是因将晨心情尚佳。
离宫之后,将晨径直返回府邸。
在假山旁人工湖心的小亭中,将晨召来了李斯。
“眼下县试进展顺利,超乎预期。预计年底便可如期举行殿试,首批入选翰林院者约五百人,皆作为预备官员。”李斯言语间满是钦佩。
亲身经历初期的艰难后,李斯才恍然发觉,科举之制实乃天才构想。
此举不仅安抚了各国贵族余孽,更巧妙稳固了大秦江山。
虽触及国内贵族利益,却以轻巧改革化解矛盾,促进大秦与各地文化融合。
实在高明至极。
“另有一事,公子与小女的婚事何时操办?聘礼已备妥了。”
“聘礼无关紧要。我望扶苏殒命北疆。”
哐当!
哐当!
李斯面色骤变,惊骇万分。
他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将晨。
这位长公子的生死,竟被将晨如此轻描淡写地道出?
难道不需丝毫掩饰?
那可是长公子!
“这...监国大人,那是长公子!”李斯额间沁出冷汗。
“正因如此才寻你商议。父王遇刺,扶苏亦脱不了干系。”将晨从容不迫。
赢政终究低估了将晨——此事背后,尚有蒙家势力介入。
看似偶然的刺杀事件,反倒阴差阳错促成了赢政的苏醒。
至于对身体是否有伤害难以确定,但有一点十分明确——刺客并非冲着谋害赢政而来。
从原料的选米环节来看,刺客必然清楚这些米会经过淘洗及其他多道加工程序。
无论使用何种药物,基本上药效都会在过程中挥发殆尽。
然而,也不能排除有人意图嫁祸于将晨,假借谋害赢政之名行事。
倘若赢政真的中毒,将晨将百口莫辩。
届时,将晨只能被迫选择强行夺位。
这将带来一个严重后果。
在已经背负弑君恶名的基础上,将晨还将坐实残害生父以谋夺权位的传闻。
否则,如何解释赢政无故中毒之事?
再结合将晨此前在咸阳屠戮十万贵族的骇人举动,形势将愈发严峻。
在此情况下,将晨已能预见自己将面临举世为敌的局面。
恐怕整个大秦的军队都会对他产生异心。
即便赢政未死,也能借此试探出他的真实态度。
可以说,这个计谋相当高明。
将晨一直在思索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后来他推断,胡二世不具备这样的智谋,也根本想不出如此计策。
扶苏。
此事必定有扶苏参与。
而胡二世那个蠢材,多半是被人利用了。
环环相扣的谋划,令人心惊。
实在高明。
听完将晨的叙述,李斯惊呆了。
这手段太过狠毒。
王室权位的争夺,向来伴随着血腥与残酷。
李斯此刻真正感受到了触目惊心。
居其位则承其重,相信你对此深有体会。将晨不疾不徐地幽幽说道。
还要多谢监国赏赐的百战穿金甲,否则李斯早已性命不保。李斯叹息道。
这贼船,他是上定了。
现在还能下来吗?
已经下不来了!
若不是有将晨在,李斯早就性命难保——从他提出改革举荐制度的那一刻起,便已危机四伏。
刺杀,无休无止的刺杀。
不过自从将晨大规模**之后,刺杀事件明显减少,李斯总算能喘一口气。否则,长期精神紧绷,他迟早会崩溃。
如今既然上了将晨这条船,也只能一路走到底。
“父王手中握有我不清楚的力量,扶苏的事我无法直接出手。你与聚散流沙之间,应该有所联系吧?”将晨问道。
“有。”李斯点头。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聚散流沙虽声名狼藉,却与各国贵族往来密切。他们是一群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类似后世的雇佣兵。许多明面上不便出手的事,贵族们都会花钱请他们处理。
“让他们动手,除掉扶苏。”将晨下令。
“可你们之间……”李斯迟疑。
毕竟,卫庄的一只手臂是被将晨斩断的。卫庄未必愿意接这桩买卖。
“你错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开出的价码,他们拒绝不了。”将晨缓缓握紧手掌。
关于聚散流沙的事,他不能亲自出面。这次**之后,赢政的苏醒给了将晨一个信号:父王并非一无所知,反而可能对一切了如指掌,甚至将晨隐瞒的事,他或许也猜得**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