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晨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昏迷中的政父慢慢服完药,欣慰地拍了拍端木蓉的肩:“这种事,经历多了,总会习惯的,以后就不会怕了。”
“什么?”端木蓉怔住。
难道还不止一两次?
“宗室里不臣之人太多,都是叔伯爷爷辈的。一般人行刑我不放心,只有你这样手艺好的,才配伺候他们。”将晨淡然解释。
恶魔。
这简直是恶魔。
端木蓉感到头皮发麻。
连自己的叔伯爷爷都不放过。
这还是人吗?
然而,在其位,谋其政。
所处的高度不同,思考的方式自然迥异。
端木蓉终究是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看这一切。
然而,将晨必须站在整个帝国未来发展与前途的高度思考问题。
这又怎能相提并论?
在端木蓉眼中,将晨是恶魔,肆意对自己的叔伯长辈施以酷刑,手段极其残忍。
民间同样不会理解,人们纷纷指责将晨暴虐无道,竟发明凌迟之刑来对付自己的亲族。
但这些对将晨而言并不重要。只要能奠定大秦万世的基业,再多骂名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随后,他前往后宫的丹房。
噼里啪啦!
虽是寒冬,丹房内却热气蒸腾。
数座大丹炉日夜不停地炼制丹药。
曾经地位尊崇的阴阳家首领,此刻正盘腿坐着,手持扇子扇火。
周围还有许多忙碌的术士。
时至深夜,这里依然一片繁忙。
架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丹瓶。
“公子。”
见到将晨到来,阴阳家首领立即起身行礼。
他身后还跟着徐福。
如今,这两人专心为赢政炼制丹药。
将晨点头道:“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随便看看。”
说完,他随手拿起一瓶丹药,先闻了闻,又舔了一口。
随后陷入沉思。
对这个时代的丹药,将晨有所了解,大多含有铅的成分,具有毒性。
历史上,政皇帝东巡至沙丘时,有蓬莱国或其他小国献上长寿丹。
病重的赢政大喜过望,却最终暴毙。
但将晨尝过的丹药中并未发现铅的成分。
这让他颇感意外。
难道赢政历史上的暴毙并非因长期服用丹药?
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公子,这些都是强身健体的丹药。”徐福赔笑着上前说道。
“哦,那长寿丹药呢?”将晨问道。
徐福取出一瓶丹药:“长寿丹颇为珍贵,不会存放在如此危险之处。”
将晨接过丹药,浅尝一口。
随即吐了出来。
果然是含铅之物。
将晨眉头紧锁。铅作为药材,可治瘰疬疔疮,亦有杀虫之效。
这亦是长寿丹中最重要的成分。
然多食无益。
将晨想起赢政的顽疾。
心中对政父生出几分怜悯。
或许政父本不信长生之说,只是依赖丹药中的铅缓解病痛。
若赢政当真沉迷丹道,以他自幼体弱之躯,又怎能活过五十?
当然,这是史书记载。
如今的赢政,比史书所载更为虚弱。
天亮前,将晨离开丹房。
为防东皇生事,他特调数十精锐甲士镇守丹房。
昨夜动荡中阴阳家未敢妄动,或许正因如此。
昔日高深莫测的东皇,如今沦为炼丹术士。
将晨不禁感慨命运无常。
天色既明。
将晨事务渐繁。
昨夜叛乱中,尚有赵高未及处置。
此人竟敢阻拦章邯救驾。
将晨未料赵高胆大至此。
竟敢勾结宗室,意图不轨?
执迷不悟。
这场叛乱宛如闹剧。
腊月二十八,岁末最后一次朝会。
黎明时分,只见章邯大军与赵高在秦王宫前僵持整夜。
双方互不相让。
皆在等候宫中的最终裁决。
对于章邯而言,强行闯入宫中的代价实在太大。
况且宫内情况不明。
章邯最根本的忠诚是对赢政的,将晨虽为监国,但终究不如对赢政那般服从。
何况此事并无将晨的手谕,全是章邯自己编造出来的,因此他不敢真的带领大军与众多禁卫军发生冲突。
稍有不慎,便是夷三族、平五族的大罪。
官员们被拦在宫门前,看到眼前的场面,心中已然明了。
他们知道,昨晚宫中一定发生了大事。
变天了。
不少官员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确实,变天了。
嘎吱——
一声门响,赵高还未反应过来,宫门已被禁卫军打开。
随后,众多太监宫女快步跑出。
将晨身穿黑色蟒袍,袍上血迹斑斑,是昨夜激战未及更换。
韩信手持一卷黄色诏书,站在秦王宫大门前,转身面对城楼上的赵高,神情肃然。
处理完刺客后,终于轮到赵高。
赵高面色惨白,双腿发软,下城楼时多次摔倒。
当将晨带人出现的那一刻,赵高便知——计划失败了。
他在心里痛骂那些无能的宗亲,却不知宗亲们同样在咒骂他。
噗通一声,赵高瘫倒在地。
宫门外的章邯,脸上浮现冷笑。
方才的嚣张气焰,转眼间荡然无存。
将晨现身,章邯心头一松。
若将晨真有不测,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况且,若有将晨手令,章邯便敢径直闯入。
无奈他并无手令。若贸然闯入,事后追究起来,谁也保不住他。
韩信冷冷瞥了赵高一眼,随即缓缓宣读诏令:“郎中令赵高,受秦王信任,却在其衰弱之时,勾结宗室于信阳宫外,图谋对监国行大逆之事。王者治天下,在于行法。即日起,褫夺其爵位、食邑、官职,贬为庶人,听候秦王发落。”
“庶民……领旨!”
赵高几乎瘫软在地,慌忙从地上爬起,接过那卷刚写好的诏书。
将晨并非不敢杀赵高,也非对他有所忌惮。如今赵高的罗网已大半瓦解,禁卫军也大多听从将晨调遣,无人再听赵高号令。
赵高已无威胁。
将晨连身份更高的宗室都敢杀,却未在此时处决赵高,只因赵高终究是赢政的人。
未得主人允许便杀其犬,即便赢政不言语,心中也必生芥蒂。
在这一点上,将晨一向滴水不漏。
正因如此,尽管手段酷烈,赢政对他却无恶感,反而愈发器重信赖,毫无猜忌。
接着,韩信又取出一卷诏书:
“予围君赢漷,心怀不臣,意图围杀监国公子,操纵王驾,罪状累累,罄竹难书。依宗室不臣之罪,剥夺其爵位、食邑、官职,满门腰斩。予围君贬为庶人,处以凌迟之刑,即刻行刑。”
“将晨——我与你势不两立!”
咸阳城外,一直暗中观察的扶苏彻底崩溃,失去理智。
连七十老翁都下此毒手,那可是太爷爷!
他怎能如此狠心!
腊月二十八,天色微明,再过几天便是新年。
然而咸阳城内却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一大早,街边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扶苏早已在外等候多时,他整夜都在等待一个消息——关于他残暴无情的三弟将晨暴毙的消息。
与扶苏一同等待的,还有许多宗族的族老。
赢氏宗族的这些长辈们纷纷安慰扶苏,其中赢漷是族中辈分最高、威望最重的长者。
由他出面,必然万无一失。
即便发生意外,将晨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扶苏整夜心潮澎湃。
他想了一整夜:如果将晨死了,他就能重归长公子之位,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本就是长公子,本应是储君,是未来继承大统的人。
而将晨,不过是抢夺他位置的强盗。
扶苏整夜都在盘算,若自己继位,该如何报答这些叔伯。
必须恢复分封制。
无论是出于儒家教诲,还是叔伯们的期望,他都决心推行分封。
即便尚有小片疆土未完全统一,也无妨。
扶苏相信,一旦分封,像魏国这样的地方,无需征讨,自会向大秦臣服。
天下将重归和平。
大秦将如东周一般,安宁共存。
这样多好。
天下太平,何必再动干戈?
如此便已足够。
扶苏心中怀揣着许多想要实践的抱负。
尤其是近来推行的焚书坑儒之举,必须尽快终止。
将晨一死,首要之事便是叫停焚书坑儒。
这般残忍无道的行为,绝不能再继续下去。
然而,他等等……
彻夜未眠的扶苏,终于挨到了黎明时分。
待到秦王宫大门缓缓开启。
吱呀——
随着宫门敞开。
扶苏所期盼的宗室长老并未现身。
走出来的,竟是韩信。
扶苏顿时明白了。
计划失败了。
“公子请宽心,此次不成,日后还有机会。”
“将晨为人狡诈,我们尚有许多时机。”
“将晨屡次绝处逢生,面对这般险境,必有应对之策。”
扶苏也只得长舒一口气。
失败便失败罢。
随后,赵高遭到贬黜。
赵高本是赢政的亲信,将晨却削去他所有官职,贬为庶民。
并派人严密监视。
一条再无威胁的走狗,看在赢政的面上。
将晨暂且饶过了赵高这个无用之人。
然而,宗室赢漷,却不可放过。
此前,将晨曾借赢摄被凌迟一案,颁布针对宗室的法令,并增设诛九族之刑。
这一次,他将借赢摄案,改革举荐制度。
他要给父皇一个惊喜,一个天翻地覆的惊喜。
科举制,必将成为改变世界、改写历史的重大变革。
踏踏踏——
就在韩信刚宣读完赢漷的罪名后,赢漷被人从后方押了出来。
“罪人赢漷,还不接旨?”韩信手持王旨,冷声问道。
“老夫无罪!老夫无罪!你无权处置我,无权处置宗室之人!”赢漷怒声咆哮。
“本宫乃监国,大王昏迷期间,由本宫执掌朝政,握有生杀大权,更有大王御赐太阿剑,可先斩后奏。”将晨语气平静。
“我乃宗族族老,杀了我,你就不怕天下人非议吗?”赢漷不愿就此丧命。
更不愿遭受凌迟之苦。
“身为王室宗亲,辈分最高之人,本可如犬一般苟活,偏要自寻死路。”
“大秦予你们太多,多得令你们毫无底线,如吸血之虫攀附其上,永无止境。尔等,不过蛀虫罢了,死不足惜。”
将晨走上前,冷冷注视赢漷。
这些人,从来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若问缘由,只能怪这时代赋予贵族的特权太多。
为官者,竟皆身负勋爵。
为官即贵族,便自觉高人一等。
年深日久,贵族遍地。
唯有彻底变革,方能令大秦日益强盛。
而举荐之制,正是将晨改革的第一步。
“将晨,你胆大包天!”赢漷浑身颤抖。
将晨所言,实在危险。
“行刑。”将晨一挥手。
端木蓉手捧刑具,自后方缓步上前。
她是宫廷中技艺最精的行刑人。
“务必细致,好好伺候我这位太爷爷。”将晨在端木蓉身旁轻声叮嘱。
“是!”端木蓉面色苍白地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