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蒙恬却感到浑身发冷。
尤其是当他瞥见将晨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时,寒意更是直冲头顶。
“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将晨低声自语。
确实是自寻死路。
正常情况下,数万守军据守雁门关,至少还能坚守一段时间。
“你在自责?”将晨转头看向蒙恬问道。
蒙恬低下头。
“知道我为何没有及时支援吗?”将晨继续问道。
蒙恬猛然抬头,而跟在将晨身后的韩信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可曾想过,若雁门郡内能组织起数万乡勇助你守城,凭借雁门天险,怎会失守?即便我不来,雁门关也绝不可能被攻破。然而,非但无人相助,反而有人背后捅刀。”将晨说着,脸上尽是讥讽。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
终究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尤其是在听到反秦势力的宣传竟赢得不少人认同,甚至许多雁门百姓认为匈奴统治胜过暴秦时,将晨更要让所有人看清,究竟是暴秦好,还是匈奴好。
你们不是喜欢匈奴吗?
那就看看匈奴入关后的景象。
这座数十万人堆成的京观,就问那些人惊不惊喜?
“我……”蒙恬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因为他清楚,将晨说的都是事实。
可是,难道就因为这个理由,就要眼睁睁看着几十万人死于匈奴屠刀之下?
“我来此地,只为看看雁门是否死绝。若有漏网之鱼,我不介意替匈奴善后——不过他们做得倒很彻底。”将晨扫视完毕,转身离去。
蒙恬只觉得寒意刺骨。
何等冷酷无情之人!
简直毫无人性温度。
这位被奉为“军神”的存在,莫非早在匈奴六十万铁骑压境之时,就已预见了今日结局?
若雁门上下同心,纵无援军亦能固守;
若雁门心怀异志,
那将晨更不必前来。
既然有人甘愿迎匈奴入城,便成全他们罢。
自作孽,不可活。
可这般手段,终究太过残忍。
蒙恬无法认同。
困杀匈奴他毫无异议,但以数十万生灵为赌注考验人性,实在凶残得令人发指。
将晨未再多言。
留下蒙恬处置战场。
筑京观颇有讲究:需以沙土掩埋尸身,独露头颅层层垒砌。此法既可防瘟疫滋生,又能震慑四方。
此时李信正镇守上谷郡。
此前战火已蔓延至此,韩信率少量秦军既要清剿渗透的东胡散兵,又得坚守城防。
李信麾下兵力捉襟见肘,幸得副将王离相助。这位将门之后亦属军事奇才,二人勉力支撑,再难分兵驰援雁门。
闻雁门城破,众人心如死灰;
得知全郡遭屠,更是头皮炸裂。
数十万生灵涂炭——
匈奴所为,丧尽天良!
太残忍了。
然而就在匈奴大军势如破竹、看似无人能挡之时,局势骤变。
秦三公子竟设下瓮中捉鳖之计。
四十万大军,被活活困至粮绝。
不,并非饿死那么简单。
这五六个月间,东胡惊惧退走,而代城一带飘散着奇异的肉香。
所有人都明白那是什么——那是 ** !
闻者无不胆寒。
匈奴曾以数万尸身筑京观,而将晨困住数十万匈奴,迫其同类相食。
论残忍,区区匈奴,又怎比得过秦三公子这般杀神?
马蹄声震,将晨为蒙恬留下数万兵马,亲率五六万秦锐士抵达上谷郡。
望月狼旗飘扬,李信急忙开启城门。
将晨命大军稍作休整,便带着韩信登上城墙。
“即刻准备,进军辽西,随后攻取辽东。”
将晨对李信直言。
既然已集结大军,不如一鼓作气。
趁匈奴与大月氏交战、东胡不敢妄动之际,将晨决心一举收复辽东。
“什么?”
李信浑身一震。
收复辽东——
辽东虽不算广袤,却已形成完整的政权,俨然一个小型诸侯国。
将晨展开北方地图。
“你看,收复辽东,便可继续南下。不同于北方苦寒的东胡,也不同于大漠的匈奴与大月氏,此处—— ** 半岛。”
将晨指向 ** 半岛。土地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百年之后,这里将崛起威胁中原的势力。
** 。
大约一两百年间,**的势力,大致由如今的东胡、部分匈奴以及半岛上多数居民所建立。
趁此时机,将晨正想借收复辽东之机,一举扫平半岛。
“嘶——!”
战略目标竟如此宏大。
作战指挥室里,李信、韩信与王离三人无不热血沸腾。
身为将士,最渴望的莫过于开疆拓土。
“整军出发,目标辽东。”
秦王政二十年八月,将晨发布《以杀永治》,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战国掀起惊涛骇浪。
《以杀永治》是将晨所着之书,亦代表其思想。
经由将晨大量印制,分发至咸阳、寿春等主要城池。
他更严格规定:在新统一的地区,大秦官员须持此书,每日向百姓宣读。
听不懂也无妨,必须翻译成当地语言让所有人明白。
总之,就是将将晨的思想以最快速度传遍天下。
咸阳城中,赢政手捧将晨所着《以杀永治》。
越读越是心惊,却也忍不住连连拍案叫绝。
尤其结尾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以杀永治》添上点睛之笔。
全书贯彻铁血统治的思想。
书中更以文字记述赵地邯郸之变的始末,向世人阐明:邯郸、赵地为何遭此大劫?
原因何在?
错在大秦。
这是开篇数语之一,初读时赢政内心震动。
甚至怀疑将晨是否神志不清。
而随后一句——“错在大秦过于仁慈”,赢政才恍然:还是那个熟悉的风格,还是那个熟悉的套路。
由于大秦的仁慈,令某些居心不良之人萌生了轻视与侥幸之心。
整部书中,不见一个“杀”字。
然而字里行间,却传递出一个意思——唯有杀戮,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顺服大秦,便是良民,可得恩惠;抗拒大秦,便是暴徒,大秦必将彻底铲除,以安天下。
若有他国语言不通,便派官员学习当地之言。昔日赢政未曾留意此事,而将晨以监国身份,早已着手推行。实在不通者,亦须配备通晓当地语言的译官。
将晨“以杀永治”之策,就这样悄然传开,引发震动。
“你们来看看,小三儿这本书。”赢政召来王翦与李斯,命二人一同阅看。
实乃绝世佳作——赢政只能如此评价。
它既契合大秦当前处境,又符合大秦核心思想,更与赢政内心深处的想法不谋而合。
集权,集权,至高无上的集权。赢政握紧拳头。
一直以来,赢政对分封制态度暧昧,使扶苏抱有希望。然而扶苏不曾想到,那不过是赢政做给守旧大夫与博士们看的姿态。此时赢政的许多野心尚未显露。
加之将晨这位杀神的存在,很大程度上掩盖了赢政的凶残本性,以至于许多人忽略了——赢政,也曾是一位暴君。
“以杀永治?”李斯与王翦仅看开篇四字,便觉杀气扑面。
这是将晨亲笔所书的主本,一笔一划皆带着凛冽杀意。即便流传后世,这一孤本亦足以成为稀世珍宝。
除了书名,书中并无一个“杀”字,却处处透出唯有杀戮才能解决问题的意味。
这也是在警示所有人:若不守规矩,大秦的刀便会毫不留情地挥下。
“对了,小三儿已在西辽郡屯兵,准备对东辽一带的燕国残余势力用兵。”赢政忽然开口。
王翦与李斯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才刚平定匈奴之乱不久,战火竟又要燃起。
此时李斯已被赢政任命为丞相。
因政务日益繁重,若无丞相辅佐,赢政渐感力不从心。
而李斯,正能胜任此职。
“大王,国库里的耗子都快饿死了。”李斯面露难色。
“挤出来。”赢政的回答干脆利落。
一统天下的霸业已近在眼前,赢政绝不愿在这时拖后腿。
“实在是粮草匮乏,先前缴获的金银财宝,近来也消耗得所剩无几。”李斯脸色发苦,欲言又止。
“除非……”他话到嘴边,却不敢直言。
赢政岂会不知李斯所想。
他直接替李斯说了出来。
“削减内廷开支,暂停陵墓修建,一切为小三儿开疆拓土让路。”赢政给出了最大力度的支持。
其实将晨所获的战利品本应足够使用。
但赢政自登基起便持续修建陵墓,规模日益宏大,尤其在战事频繁时,耗费更是惊人。
然而为了支持将晨征战,赢政倾尽所有,全力支援。
只要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陵墓的修建完全可以暂缓。
一个月后,在举国上下——包括赢政本人——节衣缩食的努力下,终于凑足了粮草与后勤物资,运抵辽西郡。
将晨集结八万铁骑、一万盾甲兵及三万攻城兵,总计十一万大军,兵临辽西城。
隔着平原与辽东相望,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着整片土地。
身为当今燕王的太子丹,其实应当感激将晨。
若不是将晨斩杀了燕王喜,太子丹恐怕早已在燕王喜兵败后,被献给秦王以求宽恕。
这一幕曾在历史上真实上演,从某种角度而言,太子丹甚至欠将晨一份人情。
辽东,临时朝堂之上。
噩耗突至,太子丹怒不可遏。
作为受命于危难之际的燕国君主,太子丹始终肩负抗秦大任,并暗中联络墨家势力。
许多人其实低估了墨家的影响力。
作为当时两大显学之一,墨家秉持“兼爱”“非攻”的理念,一度在声势上压过儒家。
原因无他,墨家在战乱频仍、生死无常的年代,拥有广泛的号召力。
主张和平、反对征伐的墨家思想,受到无数人的追随。
而在他们眼中,大秦正是和平的反面,是暴虐与罪恶的化身。
“八万铁骑直指辽东,暴秦无道,毫无人性!”太子丹愤然怒吼,却难掩无力。
他身着燕王朝服,自退守辽东以来,已接管所有从燕国故土转移而来的残余势力。
这些势力根基深厚,随行人员众多。
在燕国覆灭、将晨对贵族步步紧逼的背景下,辽东一时成为众多贵族的避难之地。
可以说,如今辽东人口中贵族占据大半,平民与原住民反而稀少。
“大王,须速谋应对之策!”
“眼下我们竭尽全力,仅能集结五万人马。”
“大王,或可向墨家求援。”
尽管辽东的燕国势力仅能偏安一隅,但既据一方水土,便是一国之气运。
太子丹绝不会放过任何增强实力的机会,哪怕只能微弱地动摇暴秦的胜算。
他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我会设法解决。”太子丹下朝时心情烦乱,但紧握着拳头。
五万兵力,已是辽东全部的家底。
以往秦国未曾进攻,是因为尚未腾出手来。
又或者,他们根本没把辽东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