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现在是一名心理医生了?”李诚继续问。
我笑着和他点点头,顺手把杯子往旁边挪了挪,杯壁还带着一层薄雾。
“学心理累吗?”问的是林琛,他说话时眉头微微皱着,像是真的关心。
“是挺累的吧,但是现在也习惯了。都是医生,你们治的是身体的病,我治的是心理上的病。”
听到这句话的李诚和林琛都愣了一下,彼此对视了一眼,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几乎同时问:“这话谁告诉你的?”
“外公啊。”
我当然知道,当我还是何小棠的时候,也说过同样的话。
小邦和小鲁已经在一旁和服务员确认最终菜单,指着平板讨论得热火朝天,还时不时回头问:“姐你吃不吃这个?”
林琛好久没说话,他搓了搓茶杯边缘,像是在组织语言。我总觉得他有问题要问,那种停顿太明显了。
“二位爷爷,你们想问什么?”我放下茶杯,抬头看向他。
林琛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有人因为年轻时的一些阴影,不敢坐车,也不开车,这种情况,你能治疗吗?”说这话时,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沿,像是不自觉的紧张。
我注意到他眼神下意识地飘向外婆。
石永安吗?
我几乎立马想到。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问出口的却是:“谁啊?”
“你不认识。”李诚在一旁替他回答,语气带着几分迟疑,他摸了摸鼻梁,明显不想继续说下去。
我抬头,看见外婆和外公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当然认识,是石永安。
我的徒弟。
我轻声问:“ptSd吗?”
林琛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是。他看过医生,治疗和劝也没用,后来慢慢就这样过日子了。”他说完还叹了口气。
“我能治。”
这句话我说得很轻,但语气却带着笃定。
妈妈听见后笑着说:“那太好了,到时候跟着大家一起回安岳,带她去见见那人吧。”
外婆看了我很久,像是在确认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说:“你去看看也好,你专业对口,说不定能帮上忙。”
菜一道道上来,银杏金阁的菜果然名不虚传。
松露生煎、生鱼球、烤乳鸽、水晶虾饺、杏仁酥……黑椒牛肉是重头戏,上桌时还冒着热气,肉香混着胡椒味在空气里弥漫,小邦吞口水的声音我都听见了。
“你们三个小朋友点菜点得不错!”
小邦立马抗议:“我都二十一了,不是小朋友啦。”他坐姿都挺得特别直。
李诚笑出声:“我们几个爷爷辈的是从小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们就算长大了,也是小朋友。”
“爷爷辈”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还是觉得恍若隔世。
很难想象,前不久我还在叫他“诚哥”,如今,一张口就成了“爷爷辈的人”。
外公忽然说:“小水和老舒家的孙子舒展在一起啦。”
那一句话——所有人都看向我。
李诚和林琛一听,果然饶有兴趣,连坐姿都往前挪了几厘米。
李诚笑眯眯地问:“终于在一起了?”
外婆皱眉:“哪里的话,啥叫终于在一起了?”
李诚摆摆手:“哎呀,小时候见到这俩娃娃就觉得般配,如今终于在一起了。”
林琛也跟着笑,说:“师父,你们一直想要的娃娃亲,到了孙子辈,终于实现了。”
全桌笑成一片。
小邦和小鲁在一旁起哄,拍着桌子乱叫:“姐夫!姐夫!”
我无语地翻他们白眼:“再叫信不信我不给你们点冰淇淋。”
“我又不爱吃冰淇淋,是你爱吃好吧!”小鲁笑得前仰后合。
“小展那孩子不错呢,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爸爸对他很满意。
妈妈也在一旁点头:“人稳重,工作也好,对小水挺照顾的。”
“妈——”我忍不住小声提醒她,手指在桌下轻轻揪着餐巾。
但这提醒根本没用,全家人都暧昧不清地看向我。
我正拿起一块杏仁酥,刚咬一口,就被他们盯得不自在。
外婆笑着打趣:“哎呀,害羞了。”
“我没有!”我连忙反驳,可声音小得像蚊子。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在包里震动起来。
我拿出来一看,微信来电。
屏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爱心)”。
小邦坐我旁边,眼尖地看见了。
“哎哟,这不是姐夫打来的吗?”他用那种又坏又得意的语气喊出来,还故意离我近一点偷看。
“快接啊,别让人家等着。”舅妈笑着说。
我又急又窘,脸都烧了。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全家人正等着看我笑话,我只好匆匆忙忙站起来,捂着手机往包间外走。
“我出去接电话!”我尽量保持镇定,按了接通键。
“老婆!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手机那头立马传来舒展的声音,清晰得几乎能震碎空气。
那声音又大又自然。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门外冲。
“你小点声——”我急忙低声说,可为时已晚。
门没完全关上,能听到包间里瞬间安静一秒,紧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能听到舅舅笑得拍桌子,爸爸在吐槽:“哎哟,还没结婚呢就喊老婆!成何体统。”
小鲁和小邦的声音最响,齐声喊:“姐夫威武——!”
我尴尬得连鞋带都想咬断,只能一头钻进走廊,背靠墙壁,听着那头舒展还在傻笑:“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啦?”
“家里人聚餐呢。”我深吸一口气,“你声音太大了,全家都听见了。”
“那挺好啊,”他故意笑得更大声,“省得我一个个打招呼。”
“你再皮,我就挂了。”
他在那头还在笑:“行行行,不逗你了。现在出来了?”
“嗯。”
“想我吗?”
“,,,”
“我想你了。”他看我不回答,便继续说了。
“知道了。”我小声回答,心还在跳。
走廊外的灯是暖黄色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香。
我靠着墙,听着他在那头说着下个月国庆去安岳的计划,声音一如既往地让我着迷。
“那我回去吃饭了。”
“好,老婆。”
“我也想你了。”我快速挂断电话,这才返回包房。